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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右首一名回装打扮的大汉接口道:“副堡主,使不得,咱们奉命招他入伙,岂可抢先动手?”

  “你别管,招他入伙,也得看看他的真才实学,如果一箭能将他射死,这种人要来何用?”

  其他的人不再异议,据鞍安坐静观其变。副堡主直待对方到了一百五十步左右,方搭上一支狼牙箭徐徐引弓。

  “嗡”一声弦响,箭出似流星,破空飞行的厉啸声入耳,劲道出奇地凶猛。弓是三个力的弓,可知这位副堡主臂力委实惊人。

  林华策马前进,以不徐不疾的速度接近,暗下戒心,他的鞍袋中,有一把购自临水堡的弓,一袋箭。弓仅两个力,这一张已算是最好的弓了,他接近至百步处,便发现对方先发制人以箭袭击。

  箭破空而至,划出一道略弯的降弧,直射马胸。

  他拔出弓,瘦马斜冲数步,“得”一声脆响,箭被他用弓拨偏。瘦马仍向前小驰,他扣上弓弦,搭上一支箭,舌绽春雷大喝道:“阁下,你也接我一箭。”

  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箭离弦时,双方已接近至八十步内。

  接着,他拔剑出鞘,挂上弓,一声长啸,瘦马向前狂冲,飞凤剑高举,映日生光啸声震天,马后尘埃滚滚。副堡主看到电射而来的寒星,一看寒星飞行的升降线路,便知对方的劲道骇人听闻,怎敢接,火速策马侧移。

  “嗤”一声厉啸,箭掠左腿侧而过,危机间不容发,再慢一剎那,左腿必定报废的。

  “慢来,在下有事请教,先别动手。”副堡主骇然大叫,但仍然火速备战。

  林华直冲近至五丈内,方松缰小驰,在三丈左右勒住座骑,沉声问:“你阁下用箭请教?先兵后礼么,那就先决胜负,在下奉陪。”

  “老兄,别见怪,试试你而已。”

  “要不要在下试一试你们?”

  “免了,你的胆气、箭术,在下甘拜下风。”

  “你是甚么人?”

  “在下姓万,名智,江湖匪名号称小诸葛,四海堡的副堡主。”

  “哦!你们是替昨天那四个死鬼……”

  “咱们话说在前面,今天在下不是寻仇而来。咱们四海堡高手如云,全是些英雄好汉,敢杀敢拼,敢斗。死,只要死得英雄,死得公平,只能怨自己技不如人,没话说,寻仇报复恩怨牵缠不是英雄好汉,昨天咱们四位弟兄的死,死得公平,只怪他们命该如此,碰上你这位了不起的高手。”

  “你……”

  “咱落脚边外,亡命异域,开创基业苟全性命,需要英雄好汉参加咱们的事业,希望你……”

  “你们要的该是牧人,而不是敢拼敢杀的好汉。”

  “你错了,耕牧不是咱们的正业,咱们远出千里外,与蒙番争口食。”

  “对不起,在下不做强盗,即使是蒙番,在下也无此兴趣。”

  “阁下……”

  “没有商量的余地,在下……”

  “昨天听阁下警告三位镖师的话,知道阁下专为至嵩山堡寻仇而来。你一个人势孤力单,而嵩山堡却有三百名个个能战的男女,连咱们四海堡也不敢与他们正面冲突,以免两败俱伤。你帮我们,我们助你,联手赶走嵩山堡的人,利益均沾,如何?”

  林华冷笑一声,沉下脸说:“你把在下看成甚么人了?哼!你少在我面前胡说八道。你们讨来河三堡位于塞外,生命财产没有丝毫保障,蒙番非我种族,三堡经常处于朝不保夕风雨飘摇中,不思互助自保,反而自相残杀,无知愚蠢,莫此为甚,居然要在下助你们自相残杀,你简直昏了头,免谈。在下要走了,让路!”说完,马儿前冲。

  “阁下,咱们好好商量。”副堡主叫。

  “没有商量,再见。”

  马儿从中间冲过,绝尘而去。

  远远地,便看到草原中屹立如城的嵩山堡,四四方方一座城,保持着河南人方方正正的建筑特色,土烧制的大砖筑墙,高有三丈六尺。堡门楼高有四丈余,只有南北两座堡门。堡中心的烟墩台高有五丈余,不分昼夜有人把守。堡约一里见方,比下古城堡大一倍。堡墙上遍设碉楼,一排排的箭垛口外窄内宽,四角的碉楼竟有点像潼关的城角碉楼,气势恢宏。墙外,是三丈深三丈宽的护堡濠,引入讨来河的河水为池,豪内水满,人马无法飞渡。濠外,第一道防御物是下有尖木的钉坑,第二道是鹿寨,第三道是拒马,最外围是以柳枝编成的绳索与专断马足的陷坑阵。四道障碍每道相距十丈,恰好在弓弩最具威力的距离内,以箭弩封锁,想妄图进攻的人,必须付出可怕的代价。

  好一座金城汤池,难怪雄峙边外数十年,慓悍的蒙骑皆不敢越雷池一步,雄峙漠外屹立不摇。

  周围十里地,全是肥沃的土地,牧草肥美,马牛成群,安静地在烈日下徜徉。东面至河畔约有六里,开沟立渠引水灌溉,开垦了八十余顷肥田,春间麦浪,夏冬粮香。往北一带,经常可发现黄牛、羚羊、野马、青狼……直至西北百里外的王子庄,北面两百里的黑山(紫塞),东北至百里外的金塔寺城,这一带数百里方圆地域,全是最佳的狩猎场,羚羊数量不多,黄羊却成群结队,每头重五六十斤甚至八十斤,一蹦三丈,健马也不易追及。汉代的古长城在紫塞以北西越布尔乌拉山,延至疏勒河直抵罗布泊,城的遗迹仍在,但这一带肥沃的草原却成了北虏的狩猎场,汉人已不再留恋了,抚今追昔,未免令人感慨万千。

  烟墩台高有五丈,人马接近至十里外便无遁形。怪的是有寻仇的陌生人接近,堡中竟无人马迎出拒敌。草原中,一个个带了兵刃的牧人,安详地照顾着牲口,一两声马嘶,打破四周的沉寂。东北一带以红柳划分的地界内,是一群肥硕的羊群,北面以西一带,则是活跃着的健马。

  通向堡门的走道,阔约五丈左右,两侧是高约三丈,整齐划一的红皮柳树,修长的柳枝迎风摇曳生姿,仅可看到堡门旁把守的牧人,一切显得那么和平安谧静宁,很难看出风雨欲来的紧张气氛。

  瘦马小驰接近,大开的堡门仍无动静。

  近了,高大的敌楼箭朵旁,突出现两名牧人,举起了画角。

  在画角长鸣声中,蹄声如雷,驰出五十匹健马,马上的五十名牧装骑士一式打扮,背带弓箭腰悬单刀,左手是皮盾,右手持长枪。骑士全是年轻男女,牧装整齐,如不从垂在胸前的发辫分性别,很难从衣着中分别男女。

  五十名骑士在堡门外列阵,排列在路两侧,久经训练的战马排列得整整齐齐,安坐鞍桥的骑士比训练精良的官兵毫不逊色,而且显得更为严整,更有纪律,森立的长枪端正整齐,每个人的坐姿皆无懈可击。

  堡门骑影再现,五匹栗色大宛马,五匹青海马,五匹蒙古马,五匹乌锥。二十名骑士八女十二男,其中有嵩山堡双骑范仁范义兄弟,两人的神色显得有点萎顿,可知那天交手受了些内伤仍未复元。

  为首的人年约花甲,红光满面,虎目海口,三绺长须拂胸,精神旺健,身材壮实,丝毫未显老态。左面,是一个年约半百慈眉善目的中年人。右首,是个中年牧装女人。走在最后的是三名少女,骑在高大的大宛马上,居然雄姿英发,赫然有男子气概,隆胸细腰,一身牧装,脸蛋很美,眉目如画,肌色红中透艳,刚健婀娜而秀色可餐。

  二十名男女未带兵刃,一看便知是堡中的首脑人物,在堡门外两面一分,仅由为首的三骑当路驻骑相候。林华不动声色,泰然策马直入,接近至阵端五丈,一声断喝,五十名骑士的长枪同时下沉、斜指。他不为所动,冷然小驰而过。

  相距五丈,为首的三男女首先下马。

  他也勒住座骑,扳鞍下马挂上缰,将披襟掀至身后,大踏步上前。

  为首的花甲老人独自迎上,抱拳施礼笑道:“老朽杨健,本堡的堡主。佳客远道而来,未克远迎,恕罪恕罪。”

  “在下洛阳林宗如,小名华。说起来,堡主该是在下的长辈,在下不愿在堡主前放肆,但最好将贵堡的子弟遍撤,以免误会。在下遍历穷荒,浪迹江湖,出生入死,大场面见过多矣,十年漂泊闯荡,经验告诉我世道炎凉,人心难测,必须小心谨慎,方能苟全性命,为了保全自己,也就必须防患于未然,发觉警兆便先发制人。万一贵堡的子弟有何异动譬如说挪刀整弓,虽是无意,但在下却很难分辨是否有意无意了,后果难以预料,是么?”他回礼从容地说。

  “呵呵!小兄弟不是疑心太大了些?”杨堡主笑问。

  “如果你换了我,恐怕疑心更大哩!”

  “老朽敢向你保证,敝堡的人全无恶意……”

  “除了高文玮与沈三爷,是么?”

  堡主长叹一声,黯然地说:“小兄弟,你年轻,你不知为人父母的痛苦,所以你永不会体会出为人父母的心情,你的事,副堡主沈贤弟已对我说了你们的事,老朽不知该责备谁才好。老朽也有过年轻的黄金岁月,也有儿女,自然了解你们双方的心情。事过境迁,不管你是否放得开,反正事已至此,只希望你们互相谅解和平解决。高贤弟已痛苦了一年,他不能再受打击。小兄弟忘了他吧,能不能不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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