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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〇


  “萍儿,上!阻他一阻!”

  姚手飞花父女舍生忘死急扑,掩护众人向观院中撒。

  文俊被两人拦住,怒声道:“难道小爷真不忍下手么?哼!”

  姑娘惨然地说道:“你下手吧!据说当年的恨海狂龙也是如此的。崆峒连死三十七名太字辈弟子,仇深似海。你能怪我们不择手段计算你么?你杀了我父女罢!”说完,身剑合一向前飞刺,她爹爹也剑出“狂风暴雨”,向前递剑,两人都不顾门户,舍死进招。

  文俊冷哼一声,身形乍闪,左一纹男的称剑脱手而飞;右手一拍,姑娘粉肩一凉,仆地便倒。

  弓弦振鸣,三支痹矢破空飞至,有人在远处叫道:“汤家父子与你拼了!”声到,人如流矢向这儿奔来。

  文俊用剑震落三支痹矢,他认得来人正是汤家兄妹,和一个中年大汉,最后是一个持弓背叉的矍健老头。

  他不睬这四个老小,也不管正在爬起的郭家父女,他想起了恨海狂龙当年怒闯六大门的英气豪气,发出一声清啸,径闯广成下院。

  他功力运至十成,天剑剑光华如电,身剑合一向里飞射,顶端的天残剑将内院射出的兵刃暗器,震得四散纷飞。

  不久,大殿火起,呼喝一声震耳欲聋,火焰已经突破瓦面,接着偏殿火焰已升。

  远处驰来十余个道人,以“浮光惊影”身法赶到,内中一个身穿红法衣,年约八十余,相貌威猛的老道,跌脚叹道:“我来晚了!极尘两师弟这祸闯大了!”

  他气纳丹田,向院内低喝道:“恨海狂龙请出来一会,贫道乾坤一剑玄真恭候侠驾。”声不大,谁也不会相信这火神肆虐,人声鼎沸中,恨海狂龙会听得见。

  真怪!在另一座偏殿中,突然飞出一点淡淡蓝影,蓝影前端光华耀目,正向这儿射来,不是文俊还有谁!

  文俊正在四处放火焚观,蓦听一阵低沉如殷雷直贯耳膜的音浪汹涌传来。他心中一凛忖道:“千里传音!玄真乾坤子已修至返璞归真之境,不愧一代掌门,我得小心应付!”

  他扔掉火把,迫追玄真老道,向音浪传来处纵去。

  中间身穿金灿大红道服的威猛道人,是崆峒掌门乾坤一剑玄真。他左右两侧,是两个年逾百龄,身穿灰袍,鸡皮鹤发的老道士;他们是崆峒硕果仅存的元老,寒松子太微和风雷神剑太灵。

  另十余人中,有几位俗家弟子,其中有见面多次的甘州双英杨敬堂白起凤,中原大名鼎鼎的游龙剑伍中行;江北侠名远播的三阴手钟飞,至于其他众人,文俊全无印象。

  文俊身形倏止,天残剑上光华渐缓,绣迹重现。

  乾坤一剑悲愤地说道:“施主如此作为,未免大过分了吧?崆峒与阁下并无深仇大恨,何苦如此相迫?”

  文俊收剑入鞘,语气如冰,面罩寒霜地说道:“贵派与恨海狂人仇深似海,不该迁怒持有天残剑之人,此其一。一年以前,贵派门下逍遥鬼与武当矮脚虎两人,谋夺在下的雷音洞府秘图,双方动手,死伤在所难免,贵派不问是非,竟倾全力搜捕在下,三岔口群雄夺图,穿云手死有余辜,帐又记在梅某头上了。汉中府夜斗,宇宙神龙出动百余高手与在下决生死;贵派南崆峒二老不知羞耻为何物,死死逼迫,非梅某送命绝不罢休,致令在下挨了闻人杰一枚龙须毒针。这些经过,梅某皆在贵派门人重重迫害下,莫不九死一生,是否仇深似海,道长大可忖量。这次梅某艺成下山,至昊天堡与宇宙神龙决一生死,说巧真巧,南崆峒二老又替昊天堡打头阵;梅某终算手下留情,只削掉他们一耳,不可谓不够情至义尽。临行之时,二老约在下今天到此一决,大丈夫千金一诺,梅某单人只剑应约而来,按理贵派该以公正正直之方,与在下理论或决斗。哼!在下不需多费唇舌,贵掌门可由宾馆至广成下院,仔细勘察一番,即可知是否公正正直,梅某不必多言,听凭诸位还我公道,在下孤身一人,及一把贵派欲得而心甘,可驱策六大门派十年的天残剑;一无公证,二无助拳,武林朋友永不会知道今日之是非,诸位大可动手了!”说到这儿,语气转厉又道:“在下共毙贵门下十一人,伤亦十五左右,比起当年恨海狂人杀二十六名,皆因在下不愿多事杀戮,致便宜贵派多多。”

  乾坤一剑寿眉紧锁,注视着地下六名道侣尸体叹道:“当初施主杀我徒侄武义时,是非不明,贫道故尔派门人找寻施主行踪,以便一询经过……”

  文俊恨恨地说道:“哼,好一个一询经过,道长何不说获取雷洞府秘图和天残剑?果然在三岔口你们联手双凶的走狗,还有武当的臭杂毛,将雷音秘图夺走了。想起来我该恨,我该痛下杀手,我该剑剑诛绝。”

  “雷音秘图下落不明,并非敝派存心攘夺,主要是为天残剑;施主当然知道天残剑与敝派之大怨深仇,当能见谅敝派之所为。既然敝派弟子有不当之处,活该死伤,而广成下院并未干碍施主,因何纵火焚烧?杀人又放火,未免欺人大甚,施主不认为过分么?”

  文俊讽刺地说道:“避重就轻,道长心计口才均有一派掌门风度,一句话,恨海狂龙被贵门下杀了,天残剑也成了贵派囊中之物,一切歹毒手段均可名正言顺了,杀人放火之事也不会发生。如果贵派弟子有理可喻,在下何至如此?道长身为一派掌门,纵令门下投入昊天堡为祸江湖,迫害武林朋友,区区小微,在下尚嫌太轻呢?”

  “那么,施主认为理所当然了。”

  “正是如此。”

  乾坤一剑语气渐冷地道:“施主又准备如何善后?”

  “悉听尊便。但在下认为,一报还一报,梅某就此罢手;贵门下今后如再找在下纠缠,也许崆峒四山将成瓦砾场所。恨海狂龙不主动挑斗,亦不能忍受任何人无理取闹,贵派欲得天残剑,可向恨海狂人索取;冤有头债有主,找我恨海狂龙不合情理。当然啦,四十年前的旧帐,算在在下头上,在下亦不推辞。”

  乾坤一剑点头说道:“施主快人快语,贫道佩服。目下仇怨深结,欲罢不能,贫道唯有仗手中剑,与施主一决了。”

  “道长早些说出,岂不快哉!”

  文俊淡淡一笑,接着豪放地说道:“半月之间,梅某能三会高人,实乃生平快事。”他所说的“三会”,意指宇宙神龙、龙虎真人和乾坤一剑。

  他退后两步,缓缓撒出天残剑,弹剑作龙吟,朗笑道:“天残剑二度出山,剑啊!早些时委屈你了。”剑上绣迹亦渐渐隐去,映射出耀目光华,他仗剑屹立,傲视众人一眼。

  乾坤一剑哈哈一笑,伸手解开袍带,过来了两名中年老道,神情肃穆地替他卸去道袍,露出里面紧身葛衫。身后一名道人,恭恭敬敬献上一把古色斑斓的长剑。

  “禀掌门,可否让伍师侄先向梅大侠请益一二?”左首那年逾百龄的老道说,并向一旁的游龙剑伍中行一指。

  乾坤一剑木然地说道:“师叔明鉴,伍师弟造诣虽稍胜极尘二位师弟一筹,但不如昊天堡主多多,还是由本掌门一决,免致重蹈四十余年前覆辙。”

  文俊注视着寒松子和风雷神剑两人说道:“久闻贵派太字辈门人,在武林号称无敌,何不上场赐教一二?”

  刚才向掌门进言的正是寒松子太微,他寿眉轩动,银须无风自飘,显游激动得难以抑止。

  “师叔请息怒。”

  乾坤一剑徐徐发话,丢下剑鞘,手中长剑寒芒耀目,迫人肤发,他举剑朗声说道:“本门弟子听本掌门宣谕:在动手相搏之间,不许任何人擅自出手,如敢故违,按门规论处。如果本掌门人不幸失手,不许拦阻梅大侠,本门弟子应由玄圣师弟率领,敬送梅大侠下山。”

  文俊动容相问道:“道长可否听在下一言。”

  “梅大侠请说。”

  “请恕在下狂妄,请准贵派太字辈门人相机插手,至于在下是否接得下,掌门大可不用计及。”

  乾坤一剑大概也有自知之明,沉吟良久方道:“施主不失大侠之风,贫道恭敬不如从命。”又对寒松子和风雷神剑道:“请两位师叔替徒侄押阵,非必要幸勿出手。”说完,大踏步上前,距文俊丈外止步,从容亮剑,拉开门户,微笑道:“梅大侠请!”他身为一派掌门,当然不好先进招。

  “在下放肆了!”文俊也跨步献剑,身形略侧,左手诀一引,向左侧虚点一剑。

  老道身随诀走,剑向右轻撤,再向左抖出一朵剑花,虚攻文俊胁下。

  按规矩两人虚让三招,身法美妙,气度雍容,不愧一代宗师,和后起豪客。

  礼招一过,剑作龙吟,剑气丝丝锐啸,令人闻之心悸,两人神色凝重,劲透剑尖。

  文俊首先发难,星目寒芒四射,散发着异样的神采,天残剑略扬,踏进一步,攻出一招“怒海藏针”。在三尺圆径大的环形光华中,不知中藏多少如虚如幻的剑影,圆心之中,有一肉眼难辨的淡淡透明幻影,向前一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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