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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取出火折子,比了一比,又说:“前辈引人向东,晚辈向西,用这玩意不算绝。明天老地方见。走!”

  脏和尚心中一凛,心说:“这娃儿,倒是个阴沉而狠辣的主儿,日后如不走正道,多可怕!”当时不好说什么,在哈哈狂笑声中,飘身下地向东隐去。

  文俊奔向西,全庄一二百间楼房,全是木造,风火墙并不太高,阻不住火路。他先奔谷仓和内院,所经处掌劈脚飞,把隐伏着的小贼杀得望影而逃,如入无人之境。不消片刻,东西两面同时冒起十来处火头,男女老少狂叫救命之声大起。

  火助风威,片刻庄中一片火海,文俊一不做二不休,径奔庄前斗场。这时场中撤走了铁掌开碑公母俩,他们到庄内拦截放火之人,其余仍在怒啸中拼命。

  文俊抢了一支火把。这东西全是细毛竹浸油编就,见风即燃,愈刮愈旺,迎风一晃火花飞溅。文俊一支在手,如虎添翼,一声虎吼,抢入斗场,冲到一笔擎天身后,大喝道:“阎王谷的狗东西们,全该杀!”身形暴进,一招“横扫千军”拦腰便扫。

  一笔擎天一支文昌笔,正久战江湖医圣不下,正在冒火,闻声转起,火把已到胸前不到半尺,吓了一大跳,急向旁侧跃八尺,文昌笔点出一记“天外来鸿”,径奔文俊手腕。文俊一转脸,“嚓”一声火花四溅,火把和文昌笔迎个正着。这一瞬间,江湖医圣一声长笑,一掌击出,要不是莽张飞拼命捣出一枪,迫得江湖医圣半途撤招自救,一笔擎天非翘辫子不可。

  文俊一招得手,豪气千丈,一声长啸,探身猛扑一笔擎天,一招“毒龙出洞”使出。一笔擎天被江湖医圣的掌风余劲迫得站立不牢,已无还手之力,慌忙闪身暴退。

  绿飞鸿可看清了这英气迫人的美少年,正是瞰江楼上几乎到口的美味,那天要没风流浪子兄弟俩打岔,早已到手,这俏郎君岂不早成了自己的入幕之宾?火花下,俏郎君一发威,他那豪情勃发,英气飞扬的神态,比瞰江楼的沉稳从容风仪,又自不同。

  淫贱货只觉得心花怒放,丹田下几乎要冒出火来,愈看愈爱,情难自禁,撇下江湖医圣,转向文俊,口中娇唤道:“小兄弟,别管这一档子事,跟我走!”

  文俊蓦地转身,大怒道:“谁是你的小兄弟,滚你的!”火把随声而上,“长虹贯日”,“指天划地”,连攻两招,火花洒了一天一地。

  绿飞鸿被迫得手忙脚乱,连退五六步,有点儿发火,躲过火星所布范围,娇叱道:“好不识抬举,你这手鬼划符,还敢逞强?”

  一招“花中吐蕊”向前一探,就等文俊用火把来拦。

  果然所料不差,文俊冷哼一声,“直掠柴门”侧身便点。可是他已留有退步,左手一旋,打横里一掌拍出。

  绿飞鸿没想到他会使奸,火把是虚招,那一掌才是杀招,青铜剑一点一绞之下,火把断了半尺,但那浑雄无比的掌劲,将她震退五步,要不是她已运功护体,这一掌真够她受的。

  绿飞鸿被掌风震得五内飘移,骇然变色,遂又柳眉倒竖,面泛杀机,恨恨地骂道:“小畜牲真不知好歹,今晚非弄翻你不可。”剑随声至,一点二挑三拨,青芒暴闪,瞬间即连攻三招。

  文俊手持已断了的半截火把,展开“九幽魅影”盖世绝学,在青芒中欺身前扑,飘忽似幽灵,劲急如疯虎,把绿飞鸿迫得步步生险,空有一身奇学,却奈何不了文俊。

  这时,远处杀声惊天动地,整个庄院成了一片火海。不久,脏和尚一面哈哈狂笑,形如疯狂,一般挥着火把向这儿急赶,瞬间而至,他狂笑着叫道:“妙啊!火树银花,壮观之至。娃儿,这一招绝矣!哈哈!杀啊!”

  莽张飞眼也红了,撇下江湖医圣,厉吼道:“贼和尚,你死定了!”手中沉重的金枪迎着和尚,就是一招“毒龙出洞”扎出。枪为兵中之祖,易闪而不易招架。莽张飞料定和尚不敢用轻巧的火把去挡。岂知大谬不然,脏和尚一晃即至,听他叫道:“只怕未必。你尝尝这个吧,着!哈哈!”火把一搭枪身,“噗”一声响,顺杆直入,火焰已到了莽张飞的脸门。

  枪固然是兵中之祖,但却有点怕单刀,原因是单刀浑名叫“拼命单刀”,讲的是近身肉搏,正好专克大枪。脏和尚火把用了八成功,莽张飞只觉枪上传来一股劲流,震得虎口其痛若裂,几乎脱手飞去,而火把却顺着枪杆抢入怀中,差点烧到面门,吓得他火速拖抢暴退不迭。

  脏和尚得理不让人,如影随形跟到,落地叱道:“别走!躺下啦!着!”

  莽张飞刚想丢掉枪滚地逃命,可是已晚了半步,“砰”一声响,焦臭之味乍起,狂叫一声,低身便倒,头发全行着火。

  脏和尚不管他的死活,舞着火把,迎着蜂涌而来的铁掌开碑大庄主公母俩,狂笑道:“黎老牛,你来晚了,脏和尚已将你这山庄施舍给火德星君,你心疼吧?杀啊!”他左折右旋,抢入侧方壮汉丛中,宛如虎入羊群,惊叫惨号之声大起。

  江湖医圣压力一解,看山庄已成了火海,便向另一面在舍死忘生拼搏的微尘子叫道:“牛鼻子,今晚足矣够矣!喂!咱们该走了。”

  微尘子力敌三位宇内高手,仍是显得从容镇静,发出一声长笑,双手乍分,击出一招“风动云开”,身边罡风迸发,并将白无常三人迫退五步。

  他收掌冷笑道:“贫道寿登百龄,双手不愿再染血腥。相烦归告令主,天作孽犹可遣,自作孽不可活,事到临头,悔之晚矣!”

  又向将一笔擎天迫得团团转的江湖医圣喝道:“咱们走,让他们到怀玉山找咱们吧。住手!”

  最后一声断喝,宛如晴天霹雳,震得在场众人耳中雷鸣。在他们一怔神间,他已闪电似的掠到文俊身边,将摇摇欲坠的文俊一把挟在胁下,右手大袖一挥,立将绿飞鸿和铁掌开碑公母俩震得八尺。

  原来绿飞鸿收拾不下文俊,毒念顿生,一抖袖底罗巾,“迷魂暗香”迎空四散,猛一抬手,乃母所传手艺一手三暗器倏飞出。恰好这时铁掌开碑公母俩及时赶到,劈空掌和沉重的托天叉同时袭到文俊后心。

  文俊鼻中嗅入一丝淡淡幽香,“迷魂暗香”不是毒药,而是有催眠作用的镇定剂,文俊不怕百毒,却没有解除这种催眠暗香的能力。香一入鼻,登时迷迷糊糊起来,背后的托天叉已到了背心。幸而铁掌开碑发掌在先,“啪”一声响,掌风撞个正着,将他的身形向前震飞,两蓬针雨和淬毒钢镖,全被他的胸腹一一震落。可是,他体内的潜力可以将针镖震落,却无法在失神晕迷中躲开或震落绿飞鸿最后以十成内家真力,在近距离中打出的柳叶淬毒刀,左右肩窝和胁下,中了三把之多。绿飞鸿已用全力打出,力道足以洞壁穿墙,可是在文俊身上,只入肉不到一寸。

  绿飞鸿和铁掌开碑公母俩,正想一举将文俊毁掉,在间不容发时,微尘子突然大喝一声赶到,及时救了文俊。

  微尘子拂退三人,白无常也鬼嚎连声追到。微尘子叫:“范老弟,走,别理这些疯狗!”声出一半,人已远出十余丈去了。

  江湖医圣也叫:“脏和尚快走,阎王谷老鬼将到,咱们后会有期!呸!滚回去!”他蓦地一袖扔出,将一笔擎天震得倒退十余步,跟着微尘子消失在庄外树林。

  脏和尚起步在先,但一出庄,便失去了微尘子两人的踪迹。追了一段路程,往四周一看,空山寂寂,草木如死,哪有半个人影?他可不知道微尘子怕白无常将脏和尚追及,而且两人又怀有深意,一出庄又转往北面,引白无常跟踪追击呢?

  十余里外,山庄火势熊熊,直冲云霄,照得天际一片通红。他叹口气喃喃地自语道:“小兄弟,有江湖医圣在。淬毒暗器要不了你的命,但愿你今后逢凶化吉,老天爷也不会苛待你这血性男儿的。今后但愿有重晤之日,脏和尚诚心结纳你做一个方外至交。”

  他说罢,仰天长啸一声,黯然扑奔正北,流浪天涯去了。

  文俊被微尘子一挟,奔走了十来里,气血流动加速,人便悠悠醒来。他知道自己受伤,伤处隐隐作痛,便凝神运起九如心法,要将体内异物排出体外。刀上的剧毒,对他不起作用,迷魂香在体内循环一周天,药力便已消失。

  奔了十余里,江湖医圣轻功稍差半筹,在他后面叫道:“我的好道爷,你想要小娃儿的命吗?阎王谷的毒药,一时三刻可令人尸骨尽裂,还不停下让郎中下药?”

  微尘子并未停下,只嘻嘻一笑道:“江湖郎中,你也走了眼哩!这小子鬼门道不少,他竟地运功迫毒呢!不打紧。”

  “废话!能解阎王谷的独门奇毒,除了我郎中,谁也难以为力,停下啦!”

  微尘子更将身形加快,嘀咕着道:“信不信由你,少吹大气。我才恨呢!这小子用的禅门心法,咱们刚才的话全成泡影,我老道活该将这身绝艺带进坟墓,你说多令人泄气啊!”但江湖医圣并未听清。

  不久,到了一座树林,老道在林缘将文俊放下草地,让他躺着好好行功。

  江湖医圣随后赶到,笑骂道:“你这杂毛真不是东西,明知郎中差劲,却像赶往鬼门关招魂似的狂奔,可将我这两条腿累惨了,等你正式收了徒弟,我给给没完。”

  微尘子耸耸肩,叹气道:“老弟台,算了,这次咱们算白跑一趟。”

  “你说什么,白跑一趟?”江湖医圣奇道。

  “松林中咱们看他力斗脏和尚,诚乃不世奇材,认为稍加琢磨,必成大器。我这牛鼻子动了私心,你也在旁怂恿,故不惜现身氲氤山庄,想收他做牛鼻子老道的衣钵传人。咱们是白费心力了,你去看他练的什么心法?正是用先天真气排出体内异物呢!”

  江湖医圣心中一震,几怀耳朵有毛病,诧然问道:“什么?你说他能以先天真气排出体内异物?”

  老道淡淡一笑道:“一点不假,能将毒物迫于丹田,在我易如反掌,要排出嘛,我还没有这能耐,不信你去看来。”说完,踱到文俊身边坐下,仍在摇头叹息,惋惜不已。

  江湖医圣俯身一看,只见文俊闭目垂帘,脸上充满祥和之气,宝相庄严,呼吸深长,浑身散发着阵阵温暖的淡淡白雾,两肩和胁下柳叶刀,正在缓缓颤动。

  江湖医圣啊了一声,退至一旁坐下道:“怪不得你长吁短叹了,这不是传说中的解脱禅功吗,你们佛道不相容,怪不得你那么失望。”

  微尘子正色道:“胡说!谁说佛道不相容?红花白藕青莲叶,为什么不相容?自汉代佛教东来,依附本教而生,历经衍化,十宗俱备,虽与我教不同,但破除二执(我执、法执),背妄归真,超生死于大海之念,其实是殊途而归的,怎能说积不相容呢?该打!”

  江湖医圣笑道:“牛鼻子,别嘴硬,就算我该打,有种你就收下这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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