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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雨大风猛,他浑身像只落汤鸡,受了一场虚惊,腿也软了,非找个地方休息不可。这次他可小心了,看准十余丈外矮林中伸出的一道悬崖,那儿有一处凹入的小岩壁,不但可以避雨,还可俯视古林下溪流的景象。

  观察良久,认为四周已不可能有异类藏匿,便一鼓作气向那儿奔去。

  崖高十余丈,好在随处皆有落足借力的小岩石,毫不费力地便登上了凹入的小岩穴之处。他不敢大意,右手木棍蓄劲以待,左掌横置于胸前以防不测,在岩外先察看四周。岩深不过五尺,藏不住异物,仅有一条石缝向上裂开。

  他刚一步踏入穴中,突然紫影一闪,腥风扑鼻,一条粗如牛腿的紫色蜈蚣,由石缝中飞射而出,直向他怀中抢来。

  好文俊,临危不乱,左掌倏然劈出,右手棒一招“沉香劈刀”先出。危岩拼命,有进无退,他已用了全力。

  “只”一声爆响,紫色蜈蚣由于来势太急,那一棍正而中那颗海碗大的巨头,棍撤,蜈蚣脑袋也立碎,四尺余长短的蜈蚣身,飞落崖下去了。它那巨大的尾剪,就在文俊的左小臂上扫过,衣袖登时碎裂,毒涎沾他整条臂膀。

  文俊只觉臂上一麻,可是并无痛苦,反而将鼻中所留下的大蛇腥臭,排得干干净净,精神为之一振。

  提起手臂察看,险了衫袖破裂外,手臂毫无异处。仍然光洁如玉。

  他喘过一口大气,扔掉半截木棍,拭掉头上淋漓的雨水和冷汗,跨入岩中,喃喃地自语:“险哪!怎么这里竟有这么多毒物?看来不是善地,雨一停非赶快离开不可。”

  解下身上小包裹,盘膝坐下,这时雨点大如青蚨,打在石上像冰雹一样暴响,除了惊天动地的雷声外,就是哗啦啦的雨声。

  远处兽吼之声已经听不到了。转头向先前巨蛇现身处看去,模模糊糊地可以看到那巨树一样的蛇身,在暴雨中左右晃动。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猛记起《山海经》上说:“巴蛇食象,三岁而出其骨”。不由毛骨悚然,心中恍然道:“难道这畜牲是巴蛇吗?怪不得刚才向上狂奔时,那猛兽都不向山上避洪水,原来这里藏有恶物,难怪!”

  再向百余丈下溪流望去,乖乖!浊浪滔滔,已看不见对岸,大雨将视线阻隔,只觉一望无涯的。水中无数连根拔起的大树,夹在浊流中翻滚而下。

  在隆隆雷声中,可以听到上游三五里地,水声像一锅沸水般,在殷殷雷声的间歇中隐隐传了来。

  水势愈来愈急,凶猛地狂卷。不久,这百十丈斜坡,已漫上了一半之多,所有古林瞬间不见了,洪水仍不住向上涨。

  文俊只吓得心胆俱裂,心说:“那儿来的洪水呢!这条溪流不长江,怎么涨得这么快呢?下游的人畜可惨了!”

  正在想,蓦地里,一道令人目眩的电光一闪,接着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巨雷,几乎将他震得滑下石岩,浑身脱力。

  等他惊魂返窍后,一连串的乍雷,加上漫天飞舞的金蛇,令人心胆俱裂,天在动,地在摇,像是已至世界末日的来临,山石挟大量的泥土林木,以雷霆万钧之势,由山上滚滚而下,有些巨石大如小丘,以排山倒海的声势向山下砸去。

  幸而他躲身处是座悬崖,不受山石撞击之危,但也把他惊得呆住了,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他朝向巴蛇身处看去,只见山下绵延的密林中,一条奇大奇粗的巨大黑影,正翻滚着向山下撞去。所经处,所有巨大的古木,不被压扁也被连根拔起飞上天去。

  显然巴蛇已被巨雷所伤,已向山下急滚而下,片刻便消失在茫茫洪水中了。

  文俊暗自庆幸不已,假使自己仍躲身于那古林中,一百条小命也得完蛋,谁也经不起巴蛇的一翻一滚。

  正自庆幸,蓦地里闪亮了一道令人眩目的电光,比先前更强烈,他本能地用双手将耳捂上,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后,巨大的悬崖在震栗,摇摆,像侧身在摇篮中,端的让人心颤不已。

  突然,上游刮来了一阵焦臭腥恶的狂风,将巨大的雨珠卷得飞旋不已,劲急绝伦,碎石断枝在空中狂舞不已。

  文俊大骇,赶忙伏下身子,一把抱住石缝,并将身子贴紧壁根。抬头向上望去,只吓得心肺向上一沉,暗叫一声:“苦也。”

  只见上游三里外,洪水滔天,以无可比拟的声势,向下游冲来,足有三五十丈高低,骇人听闻。

  而在滔天洪水巨浪中,有一条庞大无朋的青色长影,不住翻腾扑击,在它的上空,金蛇旋得更快,雷声似大年夜的鞭炮,响个不停。风大雨狂的视线,看不见那怪物是什么东西,只觉那青影有点像蛇而已。

  文俊心中一凛,暗暗叫苦不迭,暗说:“糟!这光影看来,定是青蛟无疑,大事不好!”他猜得不错,这儿正是南津溪上源,群山环拱中,不知积下了多少洪水,山谷也就埋藏着一枚蛟卵,蛰伏近千年,未得天时,始终不能出土入海,今日天假其便,连下了三天大雨,洪水已达饱和状态,乘雷神对付巴蛇之便,攻溃积水小山,引发山洪,要想乘机入海,正在和雷神搏斗呢!

  其实雷神有无其物,犹在存疑之列,皆因巴蛇和青蛟久潜地中,玄阴之气极盛,与天空纯阳之气一触,便引起阴阳二气相吸,终于一发不可收拾,故而成天雷狂震,巴蛇终于难逃此劫,被雷火所殛。

  ▼第六章 八形散手

  青蛟玄阴之气更浓,假使所积山洪不够多,便无法将庞大的身躯隐住,势必也在雷火下伤身。

  果然在一声霹雳大震后,青蛟似受重创,身形一沉,几次起发后,巨浪声势渐小,青影亦已消失,天空中只有轻雷震荡,雨亦渐小,直到天黑,洪水方告势戢。

  黑夜中,文俊不敢稍动,连日辛苦,他仍不敢休息。

  半夜里,层层云层消散,星斗满天,这才看清溪流垦向南流下,岩下洪水已退,已是一片凄凉景况,整个山谷成了一个宽大的凄惨河谷,满目古代森林全化为乌有,找不到有一株小草和一个生物。除了河谷里虎踞猿蹲似的巨大怪石外,全成了一片黄色的泥土。

  对面高耸入云的山峰,看去相距不过十里地,往北是十大山峡,群峰穿列,往南,也是高入云表的崇山峻岭。

  他不由倒抽了一口气,不知应该往那儿走。

  经过一天一夜的惊恐,他似乎胆子被吓小了,在这穷荒绝域中,处处皆有毒蛇怪兽,危机四伏,凶险万分,稍一失错,就得抱恨终生,丧志以后,他很为自己生命胆心,假使在这儿粉身碎骨,他自己倒无所谓,但杀师之仇没有昭雪,丧命河溪的义弟妹,在九泉之下岂能安心瞑目?怎能不珍惜生命,让那些凶手逍遥法外啊!

  由师父丧命于神龙之手,又想到义兄义妹廷芳廷芝,三音妙尼曾经说过,在清溪树林那夜,双凶一霸的走狗们都到了,义弟义妹就是丧命于他们手下的。这笔帐得记在他们头上,少不得总有一天偿还血债。

  他又想到在荆门以南所听见的几件凶杀案,和自己无端受辱的情形来。

  更由师父生前所说的话中,他体验出武林中端的是人心险恶,是非不分,几乎不曾有道义可言。

  学武的本意是强身,万不得已方可用为自卫,可是今天的局面,却成了强存弱亡的禽兽世界了,这是多么可悲的事啊!

  这些宇内凶人一日不死,江湖怎会有宁日呢?

  想到恨处,暗暗里一咬牙,凝视着凄凉的劫后河谷,用手虚空一拂,像是将宇宙拂掉,恨恨地说:“是的,就像这场洪水一般,让他们一切全行毁灭吧!”

  这一道“恨”的逆流,将他自小深埋的心田“恨”的种子引得重行发芽、长大、开花,结了恨的苦果。

  他嘴角涌起一丝狞笑,双目神光突闪。

  想起自己的仇恨和所许的宏愿,必须练到绝世武功方能达到,便盘膝坐下按照师父所授行功心法,将体内先天真气运行不息。

  看看到了四更将,他刚在物我两忘中缓缓归回现实,猛听北方山峡口,传来一阵令人毛发直竖的奇特声浪,似哭非哭,似笑非笑。他知道这是绝不是兽类所发的声音,其声清晰,震波直透耳膜,分明是武林内家高手所发。

  不久,异声突绝,却传来一声长啸,声浪直薄云霄,豪壮而又悲凉,宛若大漠中胡笳齐奏。

  听声源,似来自五六里外峡口,那座双峰夹峙下的小山上正是溪流上源。他心中一动,暗忖:“这绝域中竟然隐有高人,何不去找他指示出山路径呢?”

  便收拾停当,沿山腹向峡谷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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