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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九


  “我……”

  “你如果不愿意,为何不拔剑?”

  他心中一震,神魂初定,火速拔剑。可是布卷尚未打开,怎拔得出剑?心中一急,更拔不出来。

  “哈哈!你昏了头不成,不解开布卷,剑怎能拔出,慢慢来,别慌。首先,你得除去布巾。对了,拇指按下卡簧,剑拔出来了,对不对,很容易嘛!练武人讲究临危不乱,这点能耐说来容易,其实最难,必须过经千锤百炼,历练数十年,方可出生死关头灵台清明,无畏无惧,冷静从容。瞧你,啧啧!真不知你活了这一把岁数,难道就没练过武功?伸出的剑不住发抖,怎能与人交手?”

  他不但伸出的剑发抖,而且双手也在弹琵琶,不住向后退,脸色灰败,斗志全消,眼中泛出恐惧的光芒,像是大白天见鬼。

  方士廷一步步跟进,说完,大喝一声,山藤杖一举,急进两步。

  摘星手一跤跌倒,一声厉叫,躺在地上一剑急挥。

  方士廷一杖打掉他的剑,沉声道:“站起来,用你的腿走路。”

  “你……”他脸无人色地叫。

  “你已是个四十多岁的人了,难道要方某背你么?”

  “我……”

  “站起来,挺起你的脊梁,做英雄就做到底,别装得像条可怜虫。”

  他踉跄爬起,恐惧的后退。

  “往南面的小路走,可到江边,那儿有一艘船在等你,快走。”

  “我……”

  “你走不走?怕死鬼,走!”

  当天入暮时分,飞虹剑客的大门上,钉了张纸,上面写着:“第八名凶手摘星手周百禄伏法。”

  该夜,吓病了的穿山甲宜威,门不开窗不启神秘失踪,看守病人的两名健仆,被人打昏塞在床下,大门上。大门上也留下一张纸,上面写着:“第九名凶手穿山甲宜威就逮。”

  南昌城谣言满天飞,群雄人人自危。这天晚间,城南郊的南庄戒备森严,庄主神鞭袁吉独自睡在后楼的密室,四周有六名伏桩,两名卫哨站在房门外,往返走动以吸引夜行人的注意。袁庄主修为精纯。鞭法通玄,胆气超人一等,并未被方士廷所吓倒。夜间枕鞭而睡,房中漆黑,睡得倒还香甜,不知大祸将至,认为在如此周密的警卫下,连老鼠登楼也休想通得过伏桩与卫哨的耳目。

  三更过去了,一无动静。

  四更天月落星沉,全庄寂静如死。

  五更初,紧张了一夜的警卫们,吁出一口如释重负的大气,心情随白昼将临而松懈下来了。

  首先是两名警哨先后感到内急,先后下楼奔向茅厕。然后是正在打瞌睡的暗哨肚疼发呕,呻吟声惊动了房内的神鞭袁吉。

  袁庄主手挽合九金丝长鞭,打开了房门问:“外面怎么啦?谁在呻吟?”

  暗影中钻出一个人,急急地说:“五个人全在闹肚子,真是急死了。”

  “闹肚子?是不是昨晚喝酒喝多了?”

  “不……不知道。”

  “去叫人换他们下去。”

  “是,庄主要不要去看看他们?”

  这句话说坏了,负责警卫的人,全是袁庄主的得意徒弟,怎能叫庄主,应该叫师父才对。

  神鞭袁吉反应甚快,喝道:“好家伙,你……”

  声出长鞭一抖。

  可是,已晚了一步,双方已经近身,长鞭威力有限。

  “噗噗噗噗”一连四记重拳捣在他的胸腹上,最后颈根又挨上一劈掌,人向下下仆。

  长鞭被夺走了,勒住了他的脖子,凶狠地收紧,他终于失去知觉。

  那人将一张纸贴在房门上,上面写的字是“第十名凶手神鞭袁吉受报。”

  纸条贴好,背起了昏迷不醒的袁庄主,在黎明前的阵黑光临时,投入黑暗中从容走了。

  ***

  去年出面敦请群雄帮助龙飞的人,是飞虹剑客与铁背苍龙,铁背苍龙已经失踪,飞虹剑客便成了首脑,也成了众矢之的。南庄的噩耗传至曾家,飞虹剑客只急得上天无路,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失踪群雄的家属们,日以继夜地在曾家吵闹不休,逼飞虹剑客速组成擒凶队,吵得飞虹剑客没有一刻安宁。

  他怎能组成擒凶队?谁还敢出来惹火烧身,稍具名望的武林人,皆闭门谢客敬鬼神而远之,如避瘟疫,他已被孤立了。

  而蓼洲彭家的道歉期限只有一天,他受到三面的重压,压得他几乎发疯。

  彭家的压力,他自信尚能应付,受些委屈算不了什么。

  方士廷一面的压力,他认为不算严重,把老命押上,除死无大难,他敢面对面应付。

  最糟的是失踪群雄的家小所给与他的压力,一屋子全是哭哭啼啼的老少男女,怨天恨地吵闹不休,他委实穷于应付,闹了个精疲力尽。

  他几乎发疯,最后请人放出消息,要求方士廷谈谈,要钱要命皆可解决。

  柳青青玉容消瘦,她感到奇怪,为何方士廷至今仍未向自己下手?

  曾家在乱,生活起居皆乱了章法。一早,曾梅小姑娘匆匆离开家,转出东大街信步走向东湖,西行不远便可看到湖岸。她折向跃龙桥,站在桥上注视着湖水沉思。小姑娘心乱如麻,感到自己不能替其父分忧,委实心中不安,她怎能眼睁睁等候其父被杀?

  她必须谋求对策,可是,她又能怎样。

  猛想起湖北端的洪恩桥附近,有一位闺中好友谷仪,据说是武宁州精观女道士翔华观主的得意女弟子,不但武艺高强,而且修炼有成,道术惊人。

  “我何不去找谷姐姐设法?”她想。

  可是,她并不知谷家位于何处。谷家不好客,两家平时极少来往,相距甚远,东湖北面地势荒僻,是否能找得到谷家,大成问题。

  但她必须去找,像是沉溺于水的人,即使飘来的是一根草,也会毫不迟疑地,本能地伸手去抓的。

  到了洪恩桥头,天空电光一闪,接着雷声殷殷,不片刻便大雨滂沱而下。

  “糟!先找地方躲雨再说。”她自语。

  糟的是桥头附近没有人家,仅在北面的树林深处,看到一座屋影。天宇中雷电交加,她不敢在桥头的大树下躲避,立即不假思索地向远处的树林狂奔。

  这是一座破败的土瓦屋,大门已经不见了,里面空空,一无长物,连一张破椅也没有,大概已被主人遗弃多年了,蛛网尘封,阴森森不是善地。幸而屋顶漏水的地方不多,尚可避风雨。

  她不假思索地窜入,浑身几乎湿透了。

  “我该带一把雨伞出来的。”

  她懊恼地想,拭干了头面的水珠,她盯视着阴沉沉而雷电交加的天空发怔,如果雨不止,那就糟了。

  她定下神,开始打量这间破败的房屋,厅堂不大,里面好像还有一进。她信步入内,果然不错,厅后有天井,后面内室更破败,厅两侧的厢房。东厢已经半坍,西厢还留下一张三脚破床,其他便一无所有了。

  已可断定这是无主破屋了,至少不会有人来看到她的狼狈相啦!心中一时好奇,便想冲过天井到后面看看,却又忍住了。

  左等右等,等得心焦,雨一直就没停,看看已是下午时分,等得她饥肠辘辘,不知该如何是好。想等雨止后再走,却又不知何时方能放晴。想冒雨返家,一个大姑娘浑身湿透在街上奔跑,那还象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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