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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这是一间青石为基地,上砌青砖的宅院大厅,堂上共坐了五个相貌狞恶的人,中间那位大嗓门三爷粗壮得像头大牯牛,豹头环眼满脸横肉,血盆大口露出两排大板牙,佩了一把沉重的九环刀。

  方大郎定下神,心中暗暗叫苦。

  三爷不住向他打量,用大嗓门问:“你是方郎中?”

  方大郎吃力地站起,摇头道:“在下姓方,但不是郎中。”

  “你替杭州丁家的人治病,怎又不是郎中?”

  “在下在江湖混饭糊口,信口雌黄敲诈那姓丁的人,如此而已。”

  “不管你是不是郎中,你必须与咱们合作。”

  “你们是……”

  “在下天狼钟离奇。九阴丧门阳公手下五总管之一,你小辈听说过咱们么?”

  “没听说过。”方大郎硬着头皮说,心中暗暗叫苦。

  “走江湖的人,不知乾坤八魔的名号,那就放乖些早日退出江湖。说,愿与咱们合作么?”

  “如何合作?”

  “把神偷小辈的动静告诉我们。”

  “我怎知道。”

  “你要找借口留在他们身边,探查他们动静……”

  “你们把他们捉来,岂不省事?”

  “不行,捉了小鱼,大鱼便跑掉啦!”

  “你的意思是……”

  “留在他们的身边,做咱们的眼线。”

  “这……”

  “不答应便宰了你。”

  方大郎转忧为喜地说:“要答应不难,在下有条件。”

  “什么条件?”

  “你们不能干涉在下的行事。”

  天狼嗤嗤笑,得意地说:“好,一为定。首先,你要调查他们为何而来,来的人有多少,与那些人有往来,我派一个人与你联络,事无巨细,你每天都得将信息传出。”

  “在下有何好处?”

  “当然有好处,你不久将是咱们的伙伴,有用不完的金钱,有享不尽的女子。但你如果有异心,死定了。”

  “好吧,在下答应了。”

  “解绑,送方郎中入城,与五总管会合。”

  三名佩剑大汉押着他动身,原来他们在城东南里余的阳和山下。日色近午,四人匆匆沿小径进城。

  将近城门口,路旁一座茅屋旁,跳出六名大汉,其中之一赫然是八封道人,吼声震耳:“好小子,是你!孽障,你完了。”

  对方人多,他不想纠缠,向路侧撒腿便跑,奔向大南门落荒而逃。

  八卦道人与七名大汉在追不舍,接近大南门。

  真巧,丁伦带了女儿与八名手下恰好出城找线索,远远地便看到有人沿城根狂奔而来,后面穿卦袍的八卦道人,在里外便对看清。

  “前面逃的是方郎中。”丁姑娘急叫。

  “准备对付八封道人。”丁伦怒叫,声传五里外。

  ***

  方大郎不想在天狼的手下面前暴露身分,因此撒腿狂奔落荒而逃,从容而遁,故意引老道狂追。

  鬼使神差,碰上了丁伦带着人出城找线索。丁伦好不容易找到一位好郎中替乃母治病,郎中竟然在光天化日下,被人入店掳走,这件事岂同小可?一家子立即出动,知会所有的朋友彻查全城。可是城内音讯全无,便分别出动寻找线索,恰好碰上了。

  丁伦认识八卦道人,知道不难应付,但怕来不及赶上,因此故意大声呼叫,便阻止八卦道人紧追。

  丁伦的女儿叫小欣,接口道:“爹,八卦道人听说已和笑无常爷爷结为知交,他是不是帮我们找人的?”

  “见鬼,笑无常只想谋夺水西的栈房,他才不会帮助我们找人呢。”

  众人向前急赶,渐来渐近。

  八封道人不理会丁伦的警告,仍然放胆狂追。

  方大郎却心中嘀咕,忖道:“如果让他们双方照面,八卦道人必定拆穿我的底细,岂不糟透?我得将他们引开。”

  他折向往南逃,钻入一座树林,如飞而遁。

  树深草茂,视线被阻。他钻入草丛,暗忖道:“先看看他们是否冲突,再定行止。”

  两群高手各追一路,并未碰头。

  他追随在八卦道人八位好汉后面,远出数里外到了潇江边。

  丁伦一群人,早已向西走了。

  八卦道人站在江边的岩石上,用目光搜寻,向一艘下航的小船高叫道:“船家,看到有人过江边么?”

  船头掌篙的船夫摇摇头,也亮声道:“没有,刚才有一位褐衣人,沿江向东走啦!”

  八卦道人举手一挥,向东沿江向上追。

  方大郎不再追踪,笑道:“已经是午间了,饥火中烧,回城去也。妙哉!这一来,永州目下的形势,我已摸清大半,受了一些苦,值得的。”

  他沿江岸下行,找到一条小径,信步而行,算行程方向,到了水西门不需半个时辰。

  一面走,他一面想:“看来,八方风雨会永州,有热闹可看了。天南双剑在此地放上一把野火,湘西八怪全被引来,乾坤八魔也来插上一手,不知是否能将云龙双奇引来?”

  水西门的河滩泊了三四十艘大小船只,城门口的码头左右人声嘈杂。有十多艘小舟靠平政桥系缆,那是游江小客艇。平政桥是通广西的要津,官道向西延伸,经过两里外的西山。

  距西门城门口尚有百十步,身后传来了有节拍的“嘿哟嘿哟”每两名扶子抬一篓山货,鱼贯而来。原来是一艘上游下来的船,正在下货。

  他紧走两步,在前面的坡道让在一旁。路侧站着五名栈房伙计打扮的人,见他向后退,一名伙计不耐地伸手将他向前一拨。

  他不曾提防,身不由己向侧挪,不小心撞向第二名伙计,上身一颠。

  这个伙计大概是个从不饶人的家伙,扭身手肘一顶一拔,而且脚跟伸出。

  他起初不曾提防,等到被第一名伙计一拨之后,已经提高的警觉,岂会再上当?自卫的本能令他全身起了反应,迅速地站稳马步。

  店伙的手肘像是撞在铁柱上,脚反而被他的脚所绊住,立脚不牢,“哎”一声惊叫,扭身便滚。

  这是一处斜坡,店伙这一滚,滚得真妙,骨碌碌滚下水石城滩下的码头,“噗通”一两声水响,成了落水狗。

  方大郎一怔,自语道:“咦!这人怎么存心计算我?”

  另四名店伙吃了惊,大感意外,被绊的人无恙,而且有意绊人的人却滚了河,怎不意外?

  码头水并不深,下水的店伙狼狈爬起,愤怒如狂地向上奔。一面怒叫:“婊子养的!你该死!”

  方大郎一看不对,一个外乡人在码头上与本地人冲突,有理没理都得倒霉,心知将闹得不可收拾。他撒腿便跑,奔入了担夫的行列,奔向城门。

  “快抓住那家伙。”有人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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