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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前面十余丈,大群老道迎面掠来。领先的是一个高年老者,头顶端光光,凸起的顶尖像一道山梁,两侧斜陷,长了银丝般的乱发。

  从侧面看,像个扁脑袋,由正面看,顶端像是长了一只角。穿灰长袍,手拄一根山藤杖,大环眼,狮鼻海口,满脸横肉,身材高有八尺,精神矍铄,未现老态,只消看了他的脑袋,便知道他是早年四大凶人排名第四的独角天鹰侯瑞。

  独角天魔的身后,并肩跟着一僧一道。老道穿了青法服,戴九粱冠,年约古稀,留了三绺白长髯,身材高瘦,看去仙风道骨,一表非俗,只是眼神不定,脸色红中带紫,显得精力充沛过人的。他就是飞云观主希夷散人,一个大名鼎鼎的玄门采花高手,只是,他的恶行从未被人揭发,虽罪孽如山,数十年来仍能逍遥法外,不仅是因为他是独角天魔的朋友而无人敢惹他,而他本身的超凡入圣艺业,也令想强出头管闲事打抱不平的英雄豪杰知难而退。

  和尚的年纪似乎比飞云观主还大些,粗得像头人猿,穿了一袭茶褐色常服,系青绦,披玉色袈裟,是定禅僧的服饰,却提了一柄走方和尚的方便铲。这柄方便铲相当唬人,自刃至柄一色乌光闪亮,沉重无比,但铲头比冷面如来智聪大师的铲稍薄些。他戴着僧帽,帽旁加了护耳,掩住了双耳。不是他怕冷,而是左耳轮丢掉了,没有左耳,他是雷音尊者昙宗,三邪之一。

  左耳是二十余年前被活僵尸罗方揪掉的。

  再后面,是九名中年老道,原来今天贵客光临,飞云观主率领观中十三名弟子中的十二人远出十里相迎,只留下了天鹤道人和几名手下在观中坐镇,难怪观中不见有人。

  另三名弟子,已经去追九华羽士了。

  玉虚子只穿了亵衣裤,用水靠包着金四娘,身上带了剑,突然在道路轮角处出现,他那狼狈相真够瞧的。

  独角天魔走在最前面,脚下甚快,并未停步,直向前奔,一面用老公鸭的嗓子沙哑地问:“这人是谁?希夷道长是你的人么?”

  “端老明鉴,敝观没有这个人。唔!很面熟。”飞云观主阴森森地答。

  两名弟子左右齐出,急步抢到。

  玉虚子知道走不了,放下金四娘,稽首道:“贫道酆都仙都观玉虚子,求见希夷道长。”

  众人全站住了,飞云观主惑然地问:“咦!确是你,你怎么落得如此狼狈?”

  “一言难尽……”

  “且慢!有事到敝观再说,你先见过独角天魔瑞老。”

  玉虚子吃了一惊,想不到这个走在前面的怪老人,会是失踪了近三十年的四大凶人之一独角天魔。

  玉虚子赶忙稽首恭敬地说:“小道玉虚子,瑞老福寿无量。得见瑞老尊颜,小道幸甚,幸甚了。”

  独角天魔举手虚抢,说:“好说,好说,不必多礼,令师是谁,山门何处?”

  “家师上云下栖,修真龙虎山。”

  “哦!原来你是云栖法师的门下,老朽早年曾与令师有过一面之缘,他日下怎么样了?”

  “家师成道飞升五载有余了。”

  “哦!昔年好友大多凋零,良可慨叹。”

  飞云观主忍不住插口问:“玉虚道友,你到过敝观么?”

  玉虚子摇头苦笑,说:“不曾,在贵观外松林,被令徒打了。”

  玉虚子愁眉苦脸的往下说:“贫道日前与巴山苍猿陶当家……”他将概略情形一一说了,最后说:“令徒不许说明来因,便突然动手。只怪九华道友太冒失,用销魂香计算了令徒,径自逃走了。道长明鉴,贫道确是不知九华道友会如此冒失的。”

  飞云观主冷冷一笑,不怀好意地说:“九华羽士简直胆大包天,哼!他将会后悔他今天的鲁莽举动,带上金四娘,咱们到观中一叙,贫道备酒谢道友送金四娘前来的盛情,并重谢道友计算敝门下的德意。”

  独角天魔桀桀笑,说:“观主,金四娘奇货可居,何不留着备用?金神金祥已经出山,全力搜寻玉狻猊的下落,谁都不理不睬,留他的孙女儿在这儿,他还能不助你重创江湖基业,那位秋雷我知道,他是我那小徒的朋友,诸位日后希多照应才是。”

  玉虚子大吃一惊,他感到独角天魔暴厉的目光凶狠地盯住他,令他感到冷气从丹田往上冲,暗暗叫苦。

  秋雷是独角天魔门人的朋友,而他却从酆都追杀秋雷到瞿塘峡,听独角天魔话中之意,分明在责备他不该不照应,老凶魔语气中有不悦,他的性命危险极了。

  果然飞云观主敞声大笑,笑完说:“瑞老之命,贫道自当遵从,冒犯敝观的人,贫道是从不放过的,金四娘留着确有大用,酆都的仙都观也确是甚佳的香火道场……”

  玉虚子感到心向下沉,飞云观主的话太过明显了,大事已不妙。他一咬牙,扭头狂奔。

  “哈哈哈哈!他竟想溜走哩!”飞云观主狂笑着叫。接着语声转厉,喝道:“天钧天风,你两人留下他,要活的。”

  “徒儿遵命。”先前抢出的两各老道躬身答,身形乍现,衔尾急迫。

  “瑞老请。”飞云观主请独角天魔同行。

  一行人举步从容,向飞云观而行。

  等他们到了飞云观,天钧天风也到了,天钧挟着头背面肿的玉虚子,天风则挟着已除水靠的金四娘。

  飞云观主并未立即处治玉虚子,客舍中大张筵席,盛筵接待独角天魔和雷音尊者。

  未牌末堂开盛筵,直至申牌正。主客尽欢,欢饮了半个时辰,但仍未见追九华羽士的三名弟子返回,三头丹顶鹤也踪迹不见,先后派出寻找的六名弟子,一直未见返观报命,直至申牌末,日影将落下西山,派出找寻的六名弟子空手而回,但追九华羽士的三名弟子和三头丹顶鹤,始终不见转来。

  盛筵已散,观后客舍的大客厅中,宾客正在品茗细谈,纵论江湖大势。灯已经掌出了,黄昏已临。

  飞云观主渐渐有点心不在焉了,神色愈来愈凝重,对音讯全无的三名弟子担上了心,口中和独角天魔敷衍,心中却有点焦虑。

  独角天魔不是笨虫,已看出飞云观主魂不守舍的神情,停止述说在石淙活僵尸出世的事,说道:“观主,你心中有事,何不说来听听?是不是令高徒追人未回,你有点担心?”

  飞云观主不假思索地说:“贫道确有此念。在附近五十里方圆之内,找那三个门人绝不至于迷路,九华羽士亦不可能活着逃离。如果那家伙用销魂香得以侥幸,三头仙鹤也足以制那贼道的死命,为何一个多时辰中,人禽全失了踪,怪事。”

  “我看,也许他们遭到意外了,咱们何不也到各处走走?坐在这儿等不是办法呢!”独角天魔提出了意见。

  几句话提醒了飞云观主,他举手一挥,向一名门人叫:“带金四娘和玉虚子来,我得问问他们。”

  金四娘已换了沉重的手铐脚镣,玉虚子也有全副家当,两个人之间用鸡卵粗的铁链串上,走起路来脚只能迈出半尺宽,链子“喀拉拉”暴响,由两名老道半拖半挽带入了客厅,脚镣拖地声中,两人垂头丧气站在堂下直瞪眼。

  一名老道呈上金四娘的大革囊,行礼道:“禀师父,这是金四娘的盛毒蛊革囊。”

  飞云观主左看右看,没有勇气打开,甚至连包在外面的防水油绸袋也不敢打开,搁在手边暂时不看,向玉虚子冷冷一笑,问:“玉虚道友,九华羽士的去向,你该清楚,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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