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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六


  “是的,谈锦城的掌故。第一个筑城的人,该是先秦的张仪,城三面环江,屡筑屡垮。后来,居然出现了一个大王八周行旋走,巫师进言,说依王八所走路迹筑城,定可筑就。果然不错,依王八所走的路迹,终于筑成了今天的锦城。诸位,你们可知能筑成的缘故吗?”

  “还要你说?”钱师父怒声说。

  “滚你的蛋!”另一名师父怒吼。

  来人并未被吓倒,大笑道:“哈哈!你们根本就不知道。因为这儿本来就是王八窝,大王八为了小王八的安全,所以示意筑城的人,依足迹筑城,小王八便不再受到被洪水冲走王八窝的威胁。哈哈!所以锦城内住的全是小王八,不是人。”

  三位师父皆被讽刺得怒火三千丈,钱师父大吼一声,恶狠狠地握着拳头逼上。

  来人举手轻摇,接着说:“慢来慢来,你是镖局子的师父,靠打架吃饭,我可不敢和你动手动脚,免得出乖露丑,我这把骨头挨不起尊拳。你要打架,我找一个人来和你松松骨头。”

  “你今天找谁出面,大爷也不饶你。”钱师父恶狠狠地叫。

  “我若找四海游神,你也不饶我?”来人笑问。

  三位师父听出话中有因,吃了一惊。

  “你认识四海游神?”钱师父凛然地问。

  “四海游神是我的徒弟,怎不认识?”来人平淡地说。

  钱师父受不了一再作弄,怒吼一声,冲上伸手便抓,抓住了来人的衣领,右拳向来人的左颊飞去。

  来人右手上抬,闪电般扣住了钱师父抓在衣领上的左手,轻轻一扭,钱师父不但一拳落空,“哎”一声怪叫,身躯顺手向右前下方扭。

  来人在钱师父的左肘敲了一指头,“咔”一声肘关节应指离位。

  来人伸右脚向外侧一拨,钱师父鬼叫连天地趴下了,肩关节因为左手仍被来人握紧不放,人向下趴手臂自然仍向上翻转,“咔”一声肩关节也错开了,大筋拉长啦!

  这只是剎那间发生的事,发生得快,结束也快,谁也来不及抢救。

  来人松了手,笑道:“好大爷,赶快回去吃药,不然,你这条膀子完蛋了。”

  另两名师父大惊失色,一位师父拔出腰中藏的匕首,奔上拉开马步立下门户,怪叫道:“好小子,原来你是行家,你……”

  来人抓起衣袂,扭头便跑,一面怪叫:“完了!完了!有人用刀子杀人哪!”

  另一名师父虎跳而上,一跃丈二,向来人的背心,一拳捣出,同时大喝道:“趴下!你走得了?”

  来人突然向下一挫,大拳头擦顶而过,师父的身子控制不住,“噗”一声撞在来人的背上。距离太近,身子相贴,变生仓卒,想用腿挽救颓势已来不及了。

  来人伸手搭住他的手臂,头向下一沉。他身不由己,怪叫着翻过来人的头顶上空,“蓬”一声摔了个手脚朝天,声音之大,地亦为之震动,只摔得脊背似要折断,浑身麻木,本能地张开喉咙亟叫:“救命!救……命……”

  拔匕首的师父到了,惊得心中发冷,脚下大乱,不敢冲上了。

  来人转身咧嘴一笑,说:“老兄,扎过来呀!我可不怕你有刀子。”

  这位师父心中已寒,两位同伴倒在地上穷叫救命,挣扎难起。一照面便被人放倒了,剩下他一人,有一把小匕首必定派不上用场,而且为了这把匕首,可能送掉老命呢!他将匕首丢在地上,心惊胆跳地向后退,问:“阁……阁下是……是真人不露相,何……何必和……和在下计……计较呢?请……请教爷台尊……尊姓大名?”

  来人放下衣尾,呵呵一笑说:“这才象话,老兄。练武的人动不动便拔刀子好勇斗狠,到处欺负人,岂不是成了虎狼横行的世界么?你老兄要问我姓甚名谁,想日后寻仇报复找回脸面吗?”

  “在……在下不……不敢……”

  “目下你当然不敢,等会儿脱了身,你就敢啦!”

  “在……在下……”

  “你定会去找锦城之虎姓聂的出头,劳驾替我带个口信给姓聂的。”

  “你的意思……”

  “去告诉他,要他把脖子洗干净些。”

  “把脖子洗干净?”

  “是的,把脖子洗干净。在下砍下他的脑袋时,不但可以省些劲,而且心情痛快,刀也不会脏,他便会少受些痛苦,老兄,记住了没有?”

  这位师父相当精明,已听出来人的话意,胆气一壮,欠身道:“在下记住了,爷台还有何吩咐,在下必定一一传到。”

  “没有了。”

  “可否请留下大名……”

  “区区四海游神吴秋华。”来人抢着答,大摇大摆地走了。

  这消息来得像狂风,也像在平静的池塘里投下一块巨石,消息在一夜中,传遍了全城。

  大慈寺与雪锦楼之间,是一座广阔的市集,建了六排棚架,四周是广场,这儿是本城有名的蚕市。其实,这儿并非以蚕为贩卖中心的市场。四川的绸布大大的有名,蜀绸名列天下四大名品之一,锦城的蚕市名传遐迩。这儿的蚕市,每年的二月四日,是四乡进城购蚕器的日子,届时,这一带可以供给养蚕人的全部养蚕器具。五月,这儿又成了扇市,各种扇子皆在此地卖。五月九日,卖香药,便称为药市。最热闹的日子,除了蚕市之外,要算冬月的七宝市,有各种器物和日常用品出售,百货杂呈,是办年货的货品集市散地,所以称为七宝市。除了这四种定期市集之外,平时也有小规模的市期,吃喝玩乐部有,只是不够热闹而已。

  次日近午时分,秋华公然出现在广场前,在大慈寺前一站,向寺门打量片刻,含笑转身向市集徐徐举步。身后,隐隐传来木鱼声和诵经声,出入寺门的善男信女往来不绝,可知道这座古寺的香火十分兴旺,难怪共有七名知客僧之多。

  右面的广场距聂家已是不远,广场上锣鼓齐鸣,有一伙卖解的江湖朋友,在推销他们的灵丹妙药之外,有一座测字摊,一座卖卜的摊位,两处卖便宜农具的地摊。人不多,只有卖解的场子围了三五十个看热闹的人。

  他袍袂飘飘,背着手,迈着四方步,徐徐向前走,接近了测字摊。

  测字摊只有一张木桌,摆着一个盛字的竹筒,和相当整齐的文房四宝,一只古铜香炉中,插着三支清香,看来相当雅致。

  测字先生是个年约半百的人,穿一袭已泛灰色的青袍,头发挽了个道髻,五官倒还生得端正,只是脸色带黄,有点像营养不良,健康不佳,正靠在大竹椅的扶手上假寐,可能生意清淡,隔邻卖解的场子锣鼓喧天,这位先生照样打瞌睡,不受锣鼓声所侵扰。

  秋华走近测字摊,摇头晃脑念着桌前挂下的一副对联:“志不大,才不疏,平凡易过。文堪玩,字堪味,仗此营生。”

  他呵呵一笑。说:“自嘲中难掩狂态,认了命却又放不开。喂!先生醒醒,生意来也。”

  测字先生打个哈欠挺起上身,睁开睡眼咧嘴一笑,说:“客官,别叫先生,折煞在下这块料,普天之下,没有几个人配称先生,客官叫我测字的好了。”

  “你自称志不大,才不疏,断章取义来说,如果真是如此,非常难得,人人如此,天下间没有什么可争的事物了,阁下委实令人肃然起敬,称你一声先生,有何不可?”

  测字先生从桌下拖出一张长凳,伸手虚引笑道:“请坐。闲话少说,请教公子爷……”

  “在下不是公子爷,是个走江湖混饭吃的,前来请先生指示迷津。”

  测字先生取竹筒递过,笑道:“请任取一字,在下当为公子爷解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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