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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条河叫芮河,也叫黑水河,它是后川(宜禄川)和前川两条小河汇合而成,后川也叫芮河。这处渡口,也就是黑水河渡口,渡夫都是停口镇派来的人。

  他在渡口下马,牵着座骑跳上跳板,向渡夫含笑招呼:“大哥们辛苦了,这儿似乎没设有渡官什么的。”

  渡官,那是客气话。在重要的津梁皆设有差役,负责检查往来商旅,查验路引,缉拿逃犯。这些人最会作威作福,招惹不起,不怕官只怕管,小民百姓称他们为官,为的是讨好他们免得麻烦。

  渡夫们见后面不再有人,忙着解开缆开船,一名船夫低声说:“咱们这儿是小渡,没设有渡官。客官是到宜禄镇么。”

  “是的,在下要到宜禄镇。”他信口答,但心中一动,对方怎知他要到宜禄镇?

  渡夫一面收缆绳,仍然压低声音问:“客官姓吴?”

  “咦!你……”

  “哦!原来如此。”

  “吴爷,请别误会敝地的人全是无赖坏种,其实坏人到底不多。一颗老鼠屎,搞坏一锅粥;吴爷担待些儿。”

  “大哥,多承关照,感激不尽。在下十二岁便闯荡江湖,走遍了三山五岳五湖四海,天下间坏人到底为数甚少,不然岂不天下大乱,寸步难行了么?晏四爷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他和气地问。

  “是一个没有人性的人口贩子,专门勾结延安府附近的土匪,将掳来的人丁,贩卖到这一带的牧场为奴,男妇老幼皆以高价卖出,不知害死了多少人。”

  “他会不会到庆阳府去收买人口?”

  “怎么不去?宜禄平凉一带牧场甚多,外地来垦荒的人,也需要人手干活,他在庆阳、打虎店等地方,找来不少逃兵和难民,每年跑上一两趟,赚饱了造孽钱。”

  “庆阳府的人,不会卖到邠州一带么?”

  “这倒不会,带得太远怕出事。”

  “谢谢指教,在下小心他就是了。”

  “河北西岸有一条小路,走那儿便不会碰上他们了。他们人多势众,吴爷双拳不敌四手,还是避之为上。”

  “谢谢你,但在下却是不怕事的人,也许在下要找他问问,打听一些消息呢!”

  谈说间,渡船已经靠岸。秋华取出一张一贯面额的大明宝钞塞在渡夫的手中,牵马上岸含笑道劳,跨上雕鞍沿官道向西绝尘而去。

  两里地进入山沟,官道曲折西行,山沟是天然形成的地堑,宽约两里地,像是在隘道中行走。

  正走间,前面的矮凋林中,突然跳出三名穿皮袄的大汉,拔刀纵至路面一字排开。

  接着,后面的路旁洼地也跃出四个人,截住了退路。

  右前方的小丘顶端,突然出现五个人,其中三个赫然是晏德三霸。另一人反穿羔皮袄,挟着一张弓箭。看弓弦有异,弦中段有囊,一看便知是弹弓。

  另一人年约半百,挟着一根红缨枪,身材高大,脸上虬须戟立,根根见肉。

  “就是他。”晏德怒叫。他双颊肿得像慢头,涂着黄褐色的药料,讲话嘴边透风,看上去像是厉鬼般,脸部变了形。

  挟弹弓的人扣上一枚银弹,大喝道:“我先打破他的狗嘴。”

  “嗡”一声弦鸣传到,银弹已先一步射到秋华的脸门,相距十余丈,认位奇准,淡淡的银星一闪即至,直射口部。

  秋华伸两个指头一晃,泰然自若地将银弹夹住了,勒住了座骑,若无其事地将弹子举在眼前瞄了一瞄,扳鞍下马,将缰绳绕搭在路旁的树枝上,重行到了路中,仰天哈哈狂笑,笑完说:“老兄们,请走近来指教,用弹弓打人的那位仁兄,你总不能打了就跑吧?”

  前面的三名挺刀大汉急奔而至,正待列阵,脚步刚收,秋华突然发难,但见人影一闪即至,剑影乍现。

  “滚!”沉喝如乍雷。

  第一名先一步奔到的大汉刚发现敌人近身,剑影出现,慌忙将刀挥出,却被剑将刀架住了。接着小腹挨了一脚,踢得他五脏六腑似要向外翻,“哎”一声狂叫,弓着身子飞退,脚下一虚,突然丢刀滚倒在地。

  几乎在同一瞬间,秋华人如狂风,剑似怒龙,第二名奔到的大汉握刀的右手齐腕而折,狂叫着向侧飞逃。

  第三名大汉一声怪叫,一刀急戮,来一招“青龙入海”,双手将刀奋力递出,抢攻下盘。

  秋华猛地撇剑,“铮”一声将刀格偏,顺势抢入一掌劈在大汉的右胁背上,力道千钧。

  “啊……”大汉狂叫一声,“砰”然倒地,肋骨断了四根,爬不起来了,在地面挣扎哀嚎。

  短短的剎那间,三名大汉先后倒地,第一名被踢中小腹的大汉,侧躺在地上抱腹呻吟,脸色死灰。第二名断掌大汉,发狂地抓住伤口的上方,醉汉似的向回路奔逃,不住狂叫道:“快……替我裹伤,快……快……我……我的手……手……”

  秋华收剑入鞘,在原地等候,亮声叫道:“谁要拔兵刃献宝,他就得留点什么下来,以便日后回忆回忆。姓晏的和那位使弹弓的仁兄,还不过来作甚?在下等着你们哪!”

  后面截住退路的四个人,见秋华在电光石火似的剎那间,便将他们三个同伴击溃,吓出一身冷汗,立即脚底下抹油,扭头如飞而遁,急如丧家之犬。

  晏德和两名同伴在店中吃过苦头,知道厉害,爪牙伤的伤逃的逃,不由凶焰全消,勇气尽失。

  “咱们快走!”晏德用透风的嗓音低叫,首先开溜。

  用弹弓的大汉心中有数,对方泰然自若地用两个指头,便夹住了他射出的弹子,这份功力委实惊人,吓得他头皮发炸,脊梁发冷,再不走准完蛋。他跟着晏德,拔腿狂奔,像是漏网之鱼。

  相距甚远,秋华不愿费劲追赶,仰天狂笑道:“哈哈哈哈!回龙山三霸,咱们青山常在,绿水长流,后会有期。你们欠了在下一笔债,俗语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吴某会向你们讨债的,你们等着好了。”

  他向路上挣扎叫嚎的两名大汉咧嘴一笑,说:“两位,好自为之。在下不轻易杀人,你们死不了,好好养伤,只要有好的郎中,大概三两个月便可起床了,这段日子可得委屈两位啰!”

  说完,牵座骑回到路中,慢腾腾地扳鞍上马,口中吹着悦耳的口哨,向西轻驰,消失在官道尽头。

  宜禄镇,也就是往昔的宜禄县,后来的长武县。镇西设有宜禄镇巡检司,后来设县后,巡检司迁至邠店。

  沧海桑田,变迁甚大,早年这一带曾经繁荣过,但由于人丁稀少,盛而后衰。名义上,虽仍是西安府的辖地,但距府已在四百里外。目前,连西安府也日渐衰微,何况是座偏僻小镇?

  虽说十年前大明皇朝叔侄夺位,烽火漫天,这儿并未受到波及,可是丁壮一空,人烟稀少。以邠州来说,辖地东西二百九十里,南北九十五,连老带少不足四万人。平均每平方里不到两个人,可知那时的人少到什么程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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