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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他抓剑、转身、出剑,一气呵成,捷逾电光石火,连桌对面的风雷剑客,也没看出他是如何应变的,更不知他如何发觉有人及背后接近。

  灰影的轻灵快捷已骇人听闻,而高翔的神奇反应更是令人咋舌。

  灰影是一个灰袍老人,在剑尖前倏然止步,罡风徐敛,气流徐徐静止。

  老人脸如重枣,留了花白长髯,老眼依然神光炯炯,身材修长,站在剑尖前屹立如山,倏然静止不摆不摇,在剑尖前后丝纹不动,用困惑而惊奇的目光,不住打量这位少年人,似乎不信眼前的事实,久久方沉静地问:“小哥儿,你练了六识术?”

  高翔淡淡一笑,收剑说:“在下与佛道无缘,不曾涉猎。”

  “那你……”

  “曹东主的目光,暴露了你阁下的偷袭阴谋。”

  “老夫不是偷袭的人。”

  “当然,你不过是情急解曹东主之困而已。”

  “小哥儿言词锋利。”

  “好说好说。”

  “如果你与曹东主有何过节,老朽愿替你们双方和解。”

  “老伯恐怕无此能耐。”

  “石井巷吕家,排难解纷义不容辞。”

  “哦!原来是石井巷吕家,前东城兵马指挥吕大人,失敬失敬。”

  “吕老爷原是实职指挥。”神手翻天在旁解释。

  京师、南京、中都三座城,皆设有负责治安的五城兵马司,分别称东、南、西、北、中,划境分领。三城的名称相同,只是编制不同而已。京师每一指挥各有四名副指挥,南京与中都只有三名副指挥。同时,除了实职的指挥之外,还设有挂名的人,那就是亲王王妃或郡王王妃的生父,如果没有官职,即派任该两职;亲王授指挥,郡王授副指挥,有名无实,挂名领俸而已。

  兵马司官位小得可怜,指挥六品,副指挥七品。职务上至缉捕江洋大盗,下至监督丁役打扫街道,甚至管理市场校勘升斗量衡。在官场中,一个指挥……仅指兵马司的指挥……简直不成气候,卑微得像狗一般下贱。但在老百姓的心目中,那可是如狼似虎惹不得的地狱鬼王,人见人怕的要命魔星,生死大权完全控制在他们手中,要你死你就绝对活不成。

  高翔被神手翻天这句话所激怒,这种具有威胁性的话他极为反感,冷哼一声说:“一个退了职的小指挥,还能吃人么?”

  “但现任的五位指挥,皆与老朽交情深厚。”吕老人微愠地说。

  “他们会听你的摆布么?”

  “要你破家当无困难。”

  “在下不信。你给我站开些,在下要和曹东主打交道,你如果强出头,休怪在下得罪你了。”

  吕老人吓不倒高翔,风雷剑客也不希望吕老人打岔,赶忙说:“宁老请退,兄弟且和他说明白。”

  高翔手一挥,“嚓”一声将剑掷插在桌上,剑尖透桌近尺,一脚踢长凳冷笑道:“好,咱们说明白,姓曹的,你知道在下是谁?”

  “恕在下孤陋,请教。”

  “高翔。”

  所有的人,皆大吃一惊。

  风雷剑客脸色大变,伸手急抓桌上的剑。

  高翔一脚斜飞,“嘭”一声响,桌飞抛三丈外,“哒嘭嘭”掼碎在墙下。

  剑不知何时已到了高翔手中,直震耳膜的语音在响:“你如果不知趣,第一个先死的人将是你。”

  剑尖点在风雷剑客的心坎上,已刺破外衣。

  吕老人吕宁的手已经伸出一半,但投鼠忌器却在半途停住,不知如何是好。

  风雷剑客不敢移动,咬牙切齿问:“许二弟与你有何过节?你为何慈姥山杀他?”

  “你问过回来的人么?”高翔沉声问。

  “问过了。”

  “他们说什么?”

  “说你是凶手。”

  “你相信?”

  “当然。”

  “难怪。”

  “是你杀的么?”

  他冷笑一声,扫了众人一眼说:“天下间竟然有你们这种愚蠢的人。我高翔游学在外年余,在太平府接到永安镖局李镖头德弘的手书,着六月十五日正午时分至慈姥山相见,有事相商,我先到一个时辰,到达时只看到死尸……”

  他将所见概略地说了,最后取出一封书信丢在地上,又道:“这是李镖头派人带来的书信,留给你们。在下已至永安镖局问过,李镖头在太平府地境被三批高手劫镖,但幸免于难,镖主的收镖票据已先由水路传回,李镖头仍由陆路回来,并勘查劫镖人的底细。等他回来之后,这件事便可水落石出了。阁下,你居然非法仗势逮捕在下的家小,你简直无法无天,南京城怎容得下你这种市井痞根?你竖起驴耳听了,高家门弟不够显赫,你们所以敢于胡为,但在下不是善男信女。我要把你们这群人这根拔掉。今晚在下特地前来警告你们……”

  “你知道许二爷的血案,牵涉到什么事么?”神手翻天问。

  “不错,在下早上从窗友周家来,才知道这件事的内情。”

  “你是说,你与这件事无关。”

  “在下一概不知,但此恨难消。在下已经决定公私两途和你们解释。公,明天中山王府将有人以南京守备兼领中军都督府令谕,分示五城兵马司与江宁府。限期彻查莠民擅捕缙绅的罪行。私,不管此事如何解释,在下绝不放过你们,你们这群人一天不离开南京,我要你们死,再见。”

  声落,人如飞隼穿窗而出,一闪不见。

  厅中灯火摇摇,人突然穿窗而出,像是电光一闪,蓦尔失踪了。

  风雷剑客毛骨悚然,急趋窗门。楼高四丈,下面没有房屋,看去势,绝不可能向上飞升,下降必定可以看到下降的身影。天色朗朗,群星闪烁,下面有从楼下大窗透出的灯光,院中明亮,按理定可看到下降的人。

  可是,下面静悄悄,鬼影俱无,这位自称高翔的少年人,硬是平空消失了。

  景宁扶在窗台的手在发抖,打一冷战说:“这人到底是人是鬼?”

  “是人,一个艺臻化境,深不可测的人。”神手翻天毛骨悚然地说。

  “他是怎么练的?”风雷剑客脸色苍白地问。

  “可怕极了。”景宁心神不定地说。

  “大爷,咱们一时鲁莽,勾拿高信明一家的事弄糟了。”神手翻天惶恐的说。

  景宁也跌脚惶然道:“如果他的话可信,大家都糟了。老朽一个退职的五城兵马司指挥,与中山王府斗法,不啻鸡卵碰石头,兵马司的朋友,也可能倒霉。”

  “他的话绝不会是虚声恫吓的,高庄与莫愁湖中山王府是近邻。”神手翻天忧虑地说。

  景宁突然身形暴起,跃向东面的窗口。

  “有人。”风雷剑客低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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