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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他只感右肩麻木,左肩火辣辣,背心灵台穴一麻,便被人扛在肩上了。

  灵台穴上那一指,不轻不重恰到好处,重了,不死也成残废,轻了,制不住穴道,这鬼女人的功力,比他并高不了多少,只是身法之诡异,指法之迅疾,如同鬼魅,且先将绝学和制人术说出,岂只是可怕而已?这鬼女人!

  他感到十分伤心,也心灰意懒,自己任督已通,身怀绝学,竟然接不下一个小女人十招,而且还事先得到警告,天下间高手如林,怎能闯荡,他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惭愧得无地自容,他想:“看来,我定然也将和神钩郭树同一命运,永不能再见天日了。这些鬼女人全像疯子,不讲理,反正死定了,一了百了,哼!你们也别想要我屈服。”

  当晚,他被九合金丝参天蚕丝线绞成的韧索,捆住了脖子,复点上了双足环跳穴,双手曲池穴,更封住气门穴,特异的制穴手法,不让他运气行功,缩骨功更无所施其技,瘫软着被丢入一间暗室。绳索另一端则锁在一根大铁柱上,想脱身除非会变,比登天还难。

  一夜无事,朝阳升起,天亮了,室中也亮了。

  大约是辰牌初,室门轻轻推开了,香风触鼻,整个囚室中,充满了芝兰幽香,室门口,出现了千娇百媚的大小姐琴儿和一个梳双丫髻的十二三岁俏侍女,捧着一个食盒儿,袅袅婷婷地进入室中。

  琴儿仍是出现在兽栏前的装束,脸上绽起春花般的甜笑,先替他解了双环跳和双曲池,但气门穴未解,笑道:“解元公早,活动活动,该进早餐了。”

  君珂浑身酸麻,脖子上的绳子没解,像个被捆的大猴子,好半晌方能活动,听口音,昨晚定然在她手中失风,这鬼女人美艳如花,出手却毒如蛇蝎,如果不是亲自经历,他真难相信她会有如许高明的身手。

  他不理他,木然地坐在那儿,闭目养神。

  侍女在他身前含笑放下食盒,打开盒盖。喝!不错,香味直冲鼻端,里面只是一只烤山鸡,一碗八宝羹;一杯酒,一双象牙筷,杯盘全是细瓷精品,食盒也是精工雕刻的檀木所制。

  侍女也恶作剧,笑着说:“解元公请进餐,可要小婢跪进么?”

  他连眼也未睁一下,安坐在那儿试行运气,不成,气门穴被封,真气无法凝聚,只觉心中一凉。

  琴儿含笑俯身,伸玉手拿起酒杯,伸至他口边说:“请先喝下一杯酒,血脉自会加速流行。”

  他虎目倏张,木然地伸两指接过酒杯,突然手一扬,酒泼了琴儿一脸。

  琴儿骤不及防,两人相距又近,怎能躲开?登时粉面一变,便待发作。

  君珂左手又伸,去抓羹碗,幸而侍女眼快,抓起食盒向后飞退。

  君珂一怔,这小丫头真了得哩!他抬头轻瞥了粉面生寒的琴儿一眼,泰然冷笑一声,腿一伸躺下了。

  “你这人不知好歹,无礼已极。”她气愤地娇嗔。

  君珂闭上眼,像是睡着了。

  她几次要伸手将他拖起,但却又一再忍住了,许久,她方摇摇头带着侍女自去了。

  这一天,他睡得很不舒服,一些美貌少女时来时去,劝他进食,扰得他没有片刻安宁,但他不吃她们的钓饵,躺在那儿不加理睬,人来了。他练胎息,人走了,他睡觉,在思索如何解开气门穴脱身。

  他的顽强,终于引来了姥姥,这老太婆不用软手段哄骗,她逼他税话,逼他进餐,一切手段无效之后,她找来一根皮鞭,给了他一顿结实的痛打。

  这一顿打,够他受的,已无法运功抗拒,浑身鞭痕累累,儒衫上截出现了裂缝和血迹,但他一声不吭,就是闭目不理睬。

  当夜,前一阵是绿衣女来劝,后一阵是姥姥的鞭打,闹了一夜。

  第二天,他被捆住两手吊起,当然少不了一顿鞭打,把他折磨得死去活来,但他未发出一声叫唤。

  晚间,他被捆起双脚倒吊起来,上身已无寸肤完整,鲜血湿了又干。他依然没作声,气息渐弱。

  第三天来了,他已软倒在地,身上的创痕,几乎令他神经根根分裂,口唇已经枯裂了,奄奄一息啦!

  他强忍着无尽的痛苦,用胎息苟延残喘,他在等待最后的一刻到来,昏昏沉沉地不知身在何处。

  他至今还未能了解这些鬼女人,为何如此残忍地对待他,为什么?他百思莫解。解不开,他不再想了,与其被锁在石洞中了结余生,不如死得轰轰烈烈算了,只是死得胡涂,他委实不甘心。他也不想以自杀结束自己,他在等待她们的宰割,自杀不是太示弱了么?

  他还有点不甘心,就是没和她们较量剑法。

  中午来了,昏昏沉沉中,他感到室中香风扑鼻,环佩叮当,来了大批的女人。

  他脖子上的绳套解开了,身躯被人抬起,搁在一条冷冰冰的长椅上,手脚被分别捆在椅脚上,接着,椅子立起来了,靠在墙上了。

  身前,热流荡漾,炭火“毕毕剥剥”暴响。

  “她们要用火刑了。”他想,但仍没睁开眼睛。

  他的破儒衫被人拉下了,破布被血粘在肉上,撕下来时,痛得他浑身肌肉都在跳动抽搐。

  “睁开眼看看这光景。”是另一个老太婆的苍劲喉音。

  他不理不睬,静静地用胎息养神,由于肌肉在抽搐颤动,没人发现他已停止了呼吸,胎息呼吸也叫内呼吸,是看不见胸膛起伏的。

  “睁不睁开?”声音极为冷厉。

  他不理,绝不听人指挥。但由不了他,老太婆用手扳开他的眼睛,室中情景一一呈现在眼前。

  室中莺莺燕燕共有十二人之多,中间,并立着两名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一般地高矮,看年岁,约在四十左右,在她们并不显老的面容上,仍可看到昔日的容光,一双凤目中,蕴藏着无比智慧,深透、祥和,带有三分自负,也有三分淡淡忧郁,这是两双内含智慧,令人不可深测的眸子,尤其是左首那人,正用奇异的眼神紧盯着他。

  两人脸上的表情,看去十分慈祥,而且带着淡淡的微笑,为何看了浑身血污奄奄一息的君珂却能无动于衷?这种女人,真是可怕!所以在君珂眼中,她们呈现的美好印象,全成了邪恶丑陋的表情。

  两人年岁相差不远,右首妇人略小四五岁,眼神中,却逞有三分威严,显出她是个个性坚强的人。

  两人皆穿了白色团衫,同色绢质长裙,手中持了一把绣山水的白缎子玉骨团扇,冷然地向君珂注视。

  两人身侧左右分列着四名少女,一色黛绿衫裙,含笑而立。四人中,君珂曾经见过三人,一是琴儿,其余两个也曾在兽栏前出现过,另一人年纪小,约在十四五之间,是一个极为出色的小美人。

  六人的身后是六名俏丽的少女,侍女打扮,一个个貌美如花,风情万种,每一人身上皆悬着一把长剑,是一群带刺的玫瑰花。

  他身前,是一个巨大的火炉,炭火熊熊,炉旁搁了两把尖刀,刀尖搁在火上,绕得通红。

  掌炉是两个中年健妇,脸上涌现着残忍的微笑。

  姥姥在他身侧,正用手扳开他的眼睑。

  他似乎视而不见,根本不在乎,除死无大难,火刑唬不倒他。

  “你看清了么?”姥姥厉声问,手放开了。

  他脸部未受抽打,没受伤,仅嘴唇干裂,血迹斑斑,他脸色苍白,现出一丝冷笑,缓缓合上双眼,不加理睬。

  “怎不答话?”姥姥的语音如同利锥。

  “啪啪”两声暴响,姥姥双手左右开弓,给了他两耳光,下手极重,打完又说:“好好准备回话,你不必装死。哼!你害怕么?害怕也不成,闭上眼不看,同样躲不掉火刀的折磨。”

  君珂毕竟不够老练,被姥姥一激,睁开了尚有神光的虎目,冷冷盯住她,但没作声,说他害怕?岂有此理!他口角鲜血往下滴,直滴下鞭痕累累的胸膛,与胸上的血加混在一块儿了。

  姥姥伸手向两个中年美妇虚引,向君珂说:“左首,是本谷谷主,右首,是谷主的大妹,小心应对,谷主有话问你。”

  君珂仰起脸,根本不睬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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