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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九


  报仇的事,必须加紧进行。龙虎风云会败亡,黑旗令主及时反正,九阴吊客在顺庆失踪,这些消息必定传得甚快,笑面青狼郜老贼派在各地的爪牙,定会将消息迅速地传到道州,老贼也必定闻风举家逃匿。尽管横江白练已经先期前往布置,但仍须及早赶往行事。这件事还得劳驾狂丐,有他老人家运筹帷幄,万无一失。

  谈到中海的日后,洞庭王有一番高论。他申明手下的水旱群豪即行洗手,安置在湖广偏远之地,和湖滨的三不管地带,各以渔耕牧樵谋生,吃一碗干净饭。中海如果不嫌弃,他希望能请中海在沅江县的富裕地带安置,改名挂牌行医,彼此之间也有个照顾。他说得极为诚恳,中海无法推辞。

  天玄剑爱上了昭潭的风光,他表示不再返回江西天玄小筑老家。他自我嘲解地说:一方面是避仇,一方面是和中海的住处相距不远,互相之间有机会多亲近。

  黑旗令主表示返回施州之后,解散黑旗盟。施州附近的原始山林沼泽,足以养活数十万人丁,何必再在江湖冒风险?

  最后谈到中海的婚事,他已没有亲人,狂丐不管他肯与不肯,倚老卖老的替他作主,由回春居士和大峪山主任大媒,订下了天玄剑和洞庭王的爱女。他请六指琴魔乘返回福建魔潭之便,护送吴姑娘返镇省母并安灵。

  计议停当,他向中海哈哈狂笑道:“老弟,不要埋怨咱们这群老不死的多事,妄自替你安排一切。放心啦!三个臭皮匠,凑成一个诸葛亮;保证可以包君满意,也算是尽了咱们朋友们的一番心意。洞庭王不再做强盗,而且素丫头也不许可你让那丫头飞掉,你不肯也得肯,是么?哈哈!看今年腊月梅开,咱们喝你一杯好酒,祝你们小三口花好月圆,你总不会撵咱们走路吧?哈哈!”

  中海脸红耳赤,讪讪地说:“老爷子,小侄岂敢?其实,小侄对禹老伯……”

  “什么?你好意思叫禹老伯?废话!放心,洞庭王不会怪你的,天下间真喜欢有个强盗岳父的人并不多见,他之所以洗手改邪归正,弃王位而不顾,这是他的高明处,不然怎会得到你这位乘龙快婿呢?废话少说,我老花子也累了,好好休息一天,明晨咱们好上路。今晚我可不能安睡了,想起明天你要把我老花子化装易容变成九阴吊客,不由我不恶心。见鬼,可否手下留情,到湖广再改装?”

  “如果每天赶三百里,小侄不反对。”中海答。

  “一句话,每天三百里以上,我保证咱们比郜老贼的狗腿子快,误不了事。可是,你最好请示请示你那两位花不溜丢的准夫人,若她们每天赶三百里吃不吃得消。”

  次日,东方发白时分,一行人赶向成都。他们全换了装,掩去本来面目。在成都买舟下放,直下湖庭,从湘阴起旱,舍舟就陆飞步南下。

  踏入永州府地境,已是夏末时分了。

  沿途,狂丐的朋友早已等候多时,接到人大喜过望,立即隐起了行踪。两年多了,华山村景物依旧,只有些少人事变迁而已。第一家兼卖酒食的小店,依然是两年前的风光,只是门柱上的对联换了而已。

  小店到郝大爷的府第,相距仅有一二十丈,站在店门外,可以看到郝家的院门,门前的广场四周绿树成荫,枝头上蝉声摇曳,两头黄狗爬伏在院门前的石阶上养神,三五个村民在各处走动。院门半掩,可以看到院内映掩的花木,整个村中显得极为安详宁静,草木不惊。

  午间的阳光热得令人难受,六月盛暑,道上行旅稀少,大都找地方歇脚等候凉爽些再走。

  一个敞开胸襟的青衣大汉,从北向南赶程,背了一个小包裹,腰带上插了一把匕首,洒开大步踏着午间的酷阳进入村中。这人长相甚是凶猛,左额角拉下一条三寸长的刀疤,右颊长了一块三寸大小毛茸茸的青色胎记,双目冷电四射,身材雄伟,足有八尺以上的高度。胸部古铜色的肌肉如坟如丘,结实得像一头雄狮。

  他冷然地打量着左右的村舍,用不太友善的目光扫视着街道两侧工作着的村民,越过小店,直向郝家的院门走去。距院门还有十来丈,还未到达广场中心,两条大黄狗便汪汪大叫。接着院门大开,走出一个仆人打扮的中年人,站在台阶上向走近的陌生人注视,喝退了狗,静待变化。

  陌生大汉风尘仆仆,在阶下止步,点头打招呼,问道:“老乡,这儿可是华山村郝府?”

  健仆讶然打量着来人,半晌方说:“不错,正是敝处,尊驾是……”

  “在下姓钟。来自四川,受朋友之托,前来向郝爷致意,尚请通报一声。”

  “哦!请至客厅待茶。”大汉不再多说,随着仆人踏入院门,通过前院的花圃,直趋大厅。另一名仆人肃客就坐,奉上香茗。

  不久,第一个踏入厅中的是郝大公子俊明,身后带来了两名健仆。双方站起行礼,钟姓大汉不等对方客套,剑眉一轩,摇头道:“兄台不是在下要见的人,可否请贵主人出厅相见?在下有事在身,急需动身前往道州哩!”

  俊明堆下爽朗的笑容,说:“钟兄请稍坐片刻,兄弟郝俊明,请问钟兄……”

  “在下有事求见郝爷孟明。”

  “那是家父。家父有事前往泥江口,不久当可赶回。钟兄远道而来,急也不在一时,如果急急启行,岂不显得舍下太过慢客了么?”

  “郝兄有所不知,在下确有急事在身,不能久留。既然令尊不在,在下只好与郝兄商量了。”

  “请问……”

  钟姓大汉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过说:“在下两个月前从四川动身,敝友谭兄将这封书信托在下转交令尊亲启。说是他受一位江湖朋友曲嘉荣亲嘱,务必将书信递交令尊。他自己无暇前来湘南一行,所以托在下顺道前来投递。除书信之外,并另有口信。”

  俊明接过手书,脸色变了,急急地问:“钟兄,口信说的什么?”

  “曲兄说:‘东窗事发,速作打算。’就这两句,在下也不知有何用意。”

  “姓曲的与姓谭的有何关连?”俊明焦急地问,声音变了。

  “听说是八拜之交,义同生死,在下与谭兄虽没有过命交情,也算是共患难的知交好友。”

  “钟兄在何处得意?在四川……”

  “对不起,恕难奉告。总之,在下是亡命而来。不怕老兄见笑,在下是逃出四川的。你老兄不是江湖人,自然不知江湖事,四川早些日子闹得天翻地覆,江湖上实力最强大最强悍的一群人,几乎死伤殆尽,被一个姓龙的人斩除得鬼哭神号,四川已令我这种江湖亡命容身不得,在下见机得早先行离开,要到粤西重创基业,另谋发展。曲、谭两兄身不由己,他们无法离开四川,恐怕……唉!恐怕凶多吉少,不说也罢。书信传到,在下总算了却一场心愿,不能久留,就此告辞。”钟姓大汉沉静地说完,站起告辞。

  俊明脸色十分难看,似乎忘了送客,艰难地坐起,喃喃地说:“姓……姓谭的?似乎没听说过这个人……”

  钟姓大汉听得真切,扭头道:“老兄不知道姓谭的人?哦!也许在下找错了地方。这样吧,书信请仍由在下携走就是。”

  “不!不!书信收信人确是家父,不会错的。”

  钟姓大汉沉吟片刻,扭头便走,信口说:“既然是令尊的书信,在下不管是否递错,反正在下已无暇在湘南逗留,更无暇再找收信人了,就放在尊府算啦!”声落,人已出厅,扬长而去。

  晚间,泥江口至华山村的中段一座山林中,一栋采药人留下的破草屋内,一灯如豆,聚集了十二名奇形怪状的男女。他们是中海一群人,除了中海之外,其他的人全换了装易了容。狂丐成了吓人的九阴吊丧客屈长华,横江白练是牛头,雍玉是马面。两位姑娘一是吊死鬼,一个是老孟婆。狂丐的两位朋友是黑白两无常。银凤的两名侍女是女鬼。另两位雍少山主的侍卫,扮成披头散发手执钢叉的鬼卒。十二个人围坐在破草屋中。假使有村夫闯入,不被活活吓死才怪。

  昼间传信的人是中海,他化装易容成了姓钟的陌生人。华山村四周,不分昼夜,皆有狂丐的朋友潜伏,监视着村中的动静。这些人共有三十六名之多,皆是横江白练带了狂丐的信物,到道州和水州府找来的高手,在这儿已潜伏了两个多月啦!

  圈子中间铺了几块木板,摆了不少酒菜食物。狂丐大碗酒住口中灌,干了一碗酒,大笑道:“哥儿,别担心,老花子敢用人头保证,那老狐狸必定往道州逃,逃到粤西再改姓埋名另起炉灶,不信等着瞧。老狐狸有大批金银珠宝,必定舍不得丢弃。同时,他的家小也绝不会丢舍,因此他定然拖男带女溜之大吉,正好便宜了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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