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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中海也满头大汗,用推拿术替少山主帮助呼吸。两名仆妇也上前相助,抓住少山主的双手,一面揩拭口中冒出的泡沫。

  山主见爱子居然可以活动了,中海的话更像是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喜得在床前床后乱转。

  内间的哭声停了,奔出一个丫鬟,向山主禀道:“禀老爷,夫人请示,可否出来……”

  “不可!”中海抢着叫,又道:“体弱与幼龄的人不许入室,恐防传染。”

  山主亲自赶人,将两名侍女也赶至房外。

  不久,少山主安静下来了,中海松了手,下床叫:“用净巾揉雪,替少山主抹胸额,不时更换。”

  晏士铎与一僧一道皆走近,惑然地问:“老弟台,你用雪巾,不是以冰浇火么?”

  “这是不得已,用药太迟了。如果早十二个时辰用芦管助气息,不至如此严重。诸位如果早用八味地黄汤,也该早有起色了。”

  宏法大师大概不服气,问:“老衲请教,施主怎知是虚火而非实火?”

  中海一面净手,一面说:“实火病势晨重夜轻,口燥舌裂。虚火乃肾水不藏于命门,浮游于咽喉之间。因此,内症相同,外征相反。少山主此症是虚火,以实火治之,不啻落井下石。”。

  老道也心中存疑,问:“施主所用之药,中有玉桂,玉桂主热,有说乎?”

  “以元参消在上之浮火,白芥子消壅塞之痰,上焦既宽,下焦得玉桂之热,则龙雷之火,岂有不归根于命门之理?晚辈愚见,大师以为然否?”

  老道深深稽首,诚恳地说:“高明。贫道白行了二十年医,有暇当专诚就教。”

  中海略一沉吟,又近:“诸位皆是前辈,请谅后辈直言。此症如果垂危,而诸位又对推拿术陌生便毅然走险。用芦管助气息相当冒险,咽喉闭塞,插不进小事一件,卡死在内反而误事,可在颈间割开喉部插入芦管……”

  “我的天!”晏士铎拍着脑袋惊叫,又道:“这一来,人命官司打定了。”

  中海笑道:“就因为诸位太过小心谨慎,因此反而误事。”说完,向山主道:“小可亟需为那位老伯下药,先行告辞。”

  “小犬……”山主搓手焦急地说。

  “山主请放心,只须小心芦管,有动静再唤小可前来,汤药好了再知会小可一声,小可将亲自灌药。一剂之后,保证痰消蛾隐,痛苦顿除,二剂痊愈;小可有信心。”

  中海与老人同被安置在西院,这一夜,山主亲率二位拜弟携酒前来道劳,宾主之间十分投契。席间,山主将大峪山的情形概略地说了。

  这座大峪山,在本地反而名头不够响亮,因为山中的好汉极少在方圆五百里之内做案。山主九天大鹏雍仁杰,在中原却大大的有名,轻功提纵术傲视江湖,一支剑威镇八方。二弟擎天手郑青,双臂可力掣奔牛。老三千手哪叱云峤,可在片刻间迸发数十把连珠飞刀,五丈内无人敢近,是倚众围殴的人最害怕的克星。

  九天大鹏本人,算不得武林顶尖儿高手,他的泰山丈人四绝秀士路天虹,三十年前威镇群豪,几乎打尽天下无敌手,拳、剑、轻功、暗器,号称四绝。九天大鹏是老人家的弟子,最后成了爱婿。

  四绝秀士来头太大,因此武林朋友对大峪山的好汉,相戒不敢招惹,宁可不走这条路,免得自找麻烦。

  三十年前,四绝秀士便退出江湖,与当时的宇内三大高手的缥缈仙子戚霓和长春子道长,几乎同在一年中隐世。目下三大高手的下落,依然是武林中不可解的谜团。据说,连九天大鹏本人,也不知其师的下落。

  大峪山的好汉们,恪守绿林道的戒律,但他们不与中原的绿林朋友往来,却派了不少高手在中原秘密活动,对江湖大势一一了然,消息极为灵通。因此,中原的江湖朋友,对九天大鹏深怀戒心,轻易不敢招惹大峪山的人。

  四人在房中把盏促膝畅谈,中海总算对江湖道有了些少认识,但他不加理会,因为他毫无在江湖上闯荡流浪的打算。

  谈起近些年来有关缥缈剑诀的事,九天大鹏另有一番见解。他认为缥缈仙子本人,目下年纪绝不会超过古稀之年,一个修为有素的女人,寿高百龄算不了一回事,如不遭逢意外,目下定然尚健在人间,岂有留下剑诀让人寻找之理?

  缥缈仙子不但是早年的一代女剑豪,能与她分庭抗礼的人少之又少,而且又是侠义英雄,她的终身伴侣更是逃世的儒士。因此,绝不会故弄玄虚留一本剑诀愚弄天下武林朋友。

  至于因何接二连三出现了十一本伪剑诀之多,九天大鹏认为其中必有诡谋,有人在江湖故布疑阵分散武林道英雄好汉的注意力,吸引这些人天南地北奔波、劳累、残杀、互相猜忌,趁机进行部署可怕的阴谋,用意何在,难以猜料,令人费解。

  一住十日,少山主雍玉早已痊愈;老人的病也大有起色,已经可以饮食如常,脸色也快恢复原状了。

  这十天中,中海相当忙碌,三位名医居然也肯虚心就教,山寨中的病患更是川流不息地前来讨药方。山寨中来了一位神医,而且又是一个义薄云天的好汉,大小寨主们惺惺相惜,谁不想前来攀交一瞻丰采?可把中海忙得团团转,几乎将返乡的事忘掉了。

  十天中,狂乞和施姑娘并未前来。

  九天大鹏自不必说,他将中海视同子侄。他的妻子路荑,更亲率仆妇照顾中海的饮食起居。少山主雍玉是个豪爽英俊的少年,他叫中海大哥,两人相见恨晚,几乎寸步不离。十分投缘。总之,全家男女对中海简直奉若神明。

  已经是二月初,今年闰正月,算起来已经是暮春季节,距解冻期已是不远。这几天经常丽日高照,但比往昔更为寒冷,罡风砭骨,奇寒无比。

  他该上路了,老人已等得不耐烦啦!

  这天晚上,他打发走雍玉,直趋老人的房间。

  “笃笃笃!”他轻叩门环。

  房门拉开了,老人含笑举手虚引,说:“老弟台,请进,老朽正欲前往促驾哩!”

  中海跨入房中,顺手掩上门,笑问:“老伯今晚气色极佳,再服三剂药,保证痊愈,老伯找小可有事么?”

  “坐下来谈谈。老弟台打算何时启程?”

  “三天后,老伯即可痊愈,小可即启程东下。”

  老人摇摇头,低声道:“老朽可将药带走,沿途煎服。”

  “哦!也好。老伯的意思,是想和小可同行么?”

  “正是此意。”

  中海心中为难,说:“小可脚程快,老伯……”

  “老朽相信不弱于你。”老人微笑答。

  中海淡淡一笑,泰然地说:“小可早知老伯是身怀绝艺的高手,但病未痊愈,不可妄耗精力。”

  老人也淡淡一笑,说:“你为人心地善良,天生异禀,聪明机警。”

  “老伯过奖了!”

  “但你很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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