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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不敢就是敢,下去啦!露两手给我看看。”

  中海正在为难,一名武士已解掉腰中的飞刀带,一面下阶一面笑道:“老弟,别婆婆娘娘腔。走,咱们角力。”说完,挽了中海向堂下走。

  堂下开敞,所有的人全都坐下了,鸦雀无声。

  中海无法推辞,只好与武士同向山主行礼,脱下皮袄,露出里面的青直裰。青直裰像是太窄,里不住他浑身结实的肌肤,绷得紧紧地,比巨人般的武士有过之而无不及,像一头健壮的雄狮。

  两人行礼毕,武士笑道:“老弟,我叫太叔明,请指教。”

  “太叔兄请手下留情,小可放肆了。”中海也笑答。

  角力,不能用拳头,两人近身相挽,四条铁胳膊搭上了,老规矩左把肩右扣臂。一声沉喝,太叔明抢先进攻,上步收肘,扭身探步出右腿猛绊。

  中海屹立如山,山是绊不倒的,一声低吼,左收右托,扭身猛摔。

  太叔明腿没将中海绊动,心中一懔,火速移腿横挪,双手急撑,下身拉开了,两人换了方位。

  中海本想保持均势免伤和气,但四周都是行家,他不能故意放水。武朋友心胸豪爽,一是一二是二,故意放水反而让人瞧不起。目下太叔明马步虚浮,他如果不进攻,岂不太过明显。

  不由他多想,右手用了劲,不许太叔明的左臂挣脱掌握,左手插入对方的腰带。显然想将他挽带着向下按,或者向侧以胯骨抵来,以便扭身摔人。

  中海向右略移,以便让对方先发力。

  脚未踏实,太叔明一声叱喝,果然腿向后移,如山力道骤发,向下一带,突又上步转身向前冲。

  他的腿不该退而后进,中海却已先一剎那迎上了,不摔人,喝声“起!”

  太叔明的身子凌空而起,接着从中海的头顶翻过,“砰”一声臀背着地,被中海丢到身后去了。

  他一蹦而起,摇头道:“我的天,你怎么能将我向下按掀的劲道消去的?你两条臂膀怕不有千钧神力?”

  在如雷的喝采声中,中海向太叔明行礼说:“承让承让,小可只是乘你抢进时的一按乍松时取巧,说穿了如此而已。”

  两人正在客套,堂上在叫了,是山主的声音:“龙中海,你愿不愿在本山坐一把交椅?”

  中海大踏步升上云石墀,行礼道:“山主厚爱,小可心领了。小可上有双亲倚闾而望,下有俗事待理,无法为山主效犬马之劳,尚望山主见怜。”

  山主默然片刻,满怀期望地说:“我想委屈你在山寨小留些少时日,你肯么?”

  中海心中作难,指了指坐在地上的老人说:“救人如救火,小可须赶至巩昌为这位老伯治病。”

  山主笑道:“我这儿有的是各种地道药材,一应俱全,妙手名医也有十名之多。同时,我还有一件事想劳你驾。”

  “山主但请吩咐,小可愿借贵寨为这位老伯治病。”

  “小儿今年十九岁,三天前喉生双蛾,寨医束手,命在旦夕,希老弟能加以援手……”

  中海一怔,抢着说:“喉生双蛾,并非绝症。但……山主说已有三天了?”

  “正是。”

  “快!可否让小可立时察看?”

  山主抢下阶来,大声叫:“弟兄们,各归本寨。”

  钟声大鸣,人群散去。山主挽了中海,向手下吩咐道:“速请那位老伯至西院安顿,不得待慢。”

  他挽了中海转入后堂门,穿过一道院落,踏入一座大厅,大声叫:“有贵客光临,叫内院的女眷暂行回避。”

  传呼之声直达内院,巨厦中似乎住了不少妇女老幼,山主挽着中海直趋内庭,踏入一座幽静清雅的内室。

  这栋庭院的女眷事实并未回避。内室中明窗三向,光线充足,火鼎中兽炭熊熊,温暖如春。室内宽敞,布置得古色古香清雅出尘,橱床妆台一一俱备,显然是一间寝室。

  室中有不少人,一个老和尚,一名老道,一个花甲老人,三名仆妇和两个侍女,全都围在床前,神色紧张地等待着。内间绣帘深垂,可看到隐隐人影和嘤嘤啜泣声,显然里面有女眷。

  桌上的鼎炉香烟袅袅,檀香味充溢在空间里。

  床上,锦衾内躺着一个像是早已断气的少年,只露出头部,由两名供姊按住他的双肩。其实,已用不着按了,少年似乎早已停止了挣扎。

  “怎样了?”山主抢入急问。这时,他的神色完全变了,不再是忠义堂上雍容和蔼的一山之主,而是一个心中痛楚替爱儿焦虑的父亲。

  没有人回答。花甲老人长吁一口气,低下头说:“我等已无能为力,倘望山主见恕。”

  山主挽过中海,说:“龙老弟,我替你引见本山主的三位名医……”

  和尚叫宏法大师;老道称药道人;花甲老人姓晏名士铎,皆是山寨以重金礼聘长期驻寨的名医。

  中海分别向三人行礼,说:“小可姓龙名中海,请多指教。小可乃是路经贵地的人,不慎冒犯了山弟兄的虎驾,多蒙山主恩赦并邀小可前来探问少山主的病情。小可预先声明,自问对病理所知有限,医道肤浅,尚请诸位前辈见恕后学鲁莽,可否让后学先察看少山主的病情?”

  他说得相当客气,三位名医对他大有好感。老道神色黯然,苦笑道:“施主请便,如有疑问,但请赐示,贫道当将三天来的病情见告。”

  中海告罪毕,急趋榻前命两仆妇放手。先把脉,脉息弱得几乎难以发觉。验眼,眼已有散光。拉开嘴,嘴部全是沫渍,喉部双蛾看似已闭合,白色的泡沫仍在泛滥。

  他不再验看,一把抢过仆妇的抹巾,一迭声吩咐:“准备通气芦管,快!”

  “净水,洁巾,快!”

  “请道长执笔开方。”

  老道眉头一紧,说:“贫道与宏法道友与晏老共同诊治的结果,断定须用……”

  中海一面替少山主宽衣,一面说:“诸位定然是用山豆根、黄莲、半夏、柴胡、二十草、梗桔、天花粉,是么?”

  三位名医大惊,宏法大师急问:“龙施主,我们错了么?”

  中海开始替少山主推拿胸腔,抢过仆妇送来的芦管,捏开牙关,用口运气吹。

  少山主浑身一震,芦管已插入喉中,接着猛烈地抽气,手开始动了。

  中海一面推拿,一面说:“诸位用药并没错,但却不对症,此症其实有虚火实火之分,诸位以治实火之方下药,因而错了。”

  “老弟,有救么?”山主急急接口。

  “小可早来一个时辰,实是天幸,山主请放心。”

  老头子已在桌前落坐,大声说:“哥儿,快说出药名。”

  “热地一两,元参一两,白芥子三钱,山茱萸四钱……”

  中海报出一串药名,老头儿晏士铎运笔如飞。门外,伺候的人来去川流如水,忙得不可开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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