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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不等她再有任何反应,白衣神君脚下一勾,剑收回了,她像个遇水的泥人,软倒在壁下。

  白衣神君的剑尖,指向她的右脚踝后大筋,冷冷地说:“先毁你的脚筋,这一辈子你废定了。”

  一名侍女惊叫一声,拼死前扑,一剑点出,指向白衣神君的背心,来势汹汹。

  白衣神君哼了一声,信手向后挥出一剑,同时叱道:“滚开,还未轮到你们。”

  “铮”一声轻响,侍女连人带剑侧飞,在惊叫声中,“噗”一声跌倒在炕上,滚下炕去了。

  白衣神君的剑,恶狠狠地刺向金凤的右脚踝后大筋。这一剑刺下,她这辈子算是完了。

  危机迫在眉睫,一发千钧,突然响起中海的叫声:“且慢!剑下留情。”

  白衣神君的剑尖停在金凤的筋缝中,他扭头问:“老弟,有何见教?”

  “请看小可薄面,饶她一次。”中海诚恳地说。

  “饶她?饶这个要迫你杀你的丫头?”

  “是的,饶她。这种被贪欲迷失心性的可怜虫不值得计较。杀她或饶她,皆不足以摇撼大叔的威望,是么?”

  “除恶务尽,斩草除根,免得日后她找你岂不干脆?”

  中海摇头苦笑,说:“她找不到我的,天下茫茫,何处不可容身?”

  白衣神君颓然收剑,苦笑道:“老弟,你又胜了我一筹。你这种度量我虽不敢苟同,但我仍然尊重你的意见。”他解了金凤的肩井穴,却在她的右肘上捺了一指头,向上拂至肩下,冷笑道:“我用分经手法制了你的手阳明大肠经,令尊功臻化境,化解当无困难;但你得在一月之内赶回洞庭,迟了经脉便永不会复回原位。带着你的人,快滚!”

  金凤的右手软绵绵地,粉脸铁青,用左手拾回宝剑,切齿道:“白衣神君,你记牢今晚的事,别忘了。”

  “丫头,你放心,我白衣神君一生行事,事无巨细绝难或忘。你也该记住,千万当心,不要再得罪侯某人的朋友,不然你将遗憾终身。再就是有关剑诀的事,侯某已如狂丐西门守成经过仔细参详,认为剑诀在天下间共出现了十次伪品,事非偶然,其中隐藏着可怕的阴谋,有人在暗中故设疑阵,愚弄天下群雄,居心叵测;恐怕真相大白之日,也将是江湖掀起血雨腥风之时。你不自反省,将会为你禹家带来横祸飞灾。言尽于此,信不信由你。”

  说完,缓缓走向瓦孔下,再向中海说:“老弟,珍重,我在暗中送你出陕为止,请自当心。”

  “谢谢你,大叔。”中海无限感激地行礼答谢。

  金凤注视苍中海,冷冷地说:“姓龙的,我不领你的情,山长水远,后会有期。”说完,率领着侍女出房而去,一名侍女顺手带走了双尾蝎。

  白衣神君冲他的背影冷笑一声,向上叫:“老花子,你听清了么?”

  “我狂乞双耳还管用,鬼叫甚么?”瓦面上的狂乞叫。

  “一念之慈,后患无穷哪!”白衣神君说完,向中海挥手示意,跃上瓦面走了。

  “龙大哥,小心珍重。”是素素的祝福声,声音逐渐去远。

  房门口,出现两名脸无人色的店伙,僵在门旁惊恐地向内注视。中海向他们挥手,说:“这儿的事不必过问。我要好好休息休息。”

  店伙盯了屋顶一眼,欲言又止,然后摇摇头走了。

  中海将骨灰小心翼翼地倒入匣中,无意中抖动匣下的薄薄布包。由这个布包,他想起三年前姓吴的难友。

  三年前,他已是卫所百余名服刑囚犯的首领。这里囚犯都是经常有人挨不下去而身死异域,也经常有陆续送来的囚犯补充。姓吴的囚犯押到时,由于经过长途跋陟,已经奄奄一息,大病缠身,去死不远。他为人古道热肠,以首领身分,替姓吴的尽心照顾护理,将姓吴的难友从鬼门关硬拖回阳世。

  姓吴的大名叫济慈,年约四十左右,身材甚高,脸上疤痕密布,丑陋不堪,瘦得不成人形,所以其他的人叫他吴病夫,真名反而湮没了。

  吴济慈在卫所只活了半年,半年中与中海极为投契。死前,撕下裤内侧缝在布衬内的几张已泛灰色的薄羊皮纸,用青布包了,亲手交给中海,恳求中海如果日后恢复自由,务请将他的骸骨和这几张羊皮纸送至福建建宁府崇安县南大街崇安药局。

  古道热肠的中海毫不迟疑地答应了,并未询问羊皮纸到底是啥玩意。吴济慈却告诉他,纸上用奇特的文字写了他被人陷害的经过,如果落在别人手中,可能会有大麻烦,要中海做成连着布包的布囊连同骸骨一同带走,以免引起麻烦。

  吴济慈在役所的半年中,谁也不知他是个身怀绝学的高手,因为他的气门已被人毁掉,重要的经脉也被人用手法加以损毁,事实已成了废人。

  吴济慈身死卫所,中海遵守诺言,在恢复自由之后,立即起出济慈的骇骨,万里迢迢要将骸骨送回济慈的故里,以尽朋友的情义。其实,直至目前为止,中海始终不知道济慈的身世,更未想到看看羊皮纸里的隐情。

  今晚,拈着这他藏羊皮纸的布包,不由疑云大起。他心中在想,羊皮纸上所写的内情,会不会是与江湖人有关的江湖秘辛呢?不想做江湖人,如果因此而卷入江湖漩涡,实非所愿。

  他有打开布包一观的冲动,但却忍下了,吴济慈未表示可以让他观看,他怎可因一时冲动而拆看其中的秘密?

  他叹了口气,用布包将骨匣包好,用绳索捆实。挑亮灯,将睡具重新理好,倚炕坐下。

  他睡意全消,解开衣襟,撕布带将右肩外侧的伤口裹了。天气太冷,且伤口不大,血早已凝结,已无大碍。他所练的气功不怕普通的刀剑兵刃,但抗不了吹毛可断削铁如泥的宝剑,只好自认倒霉。

  倚壁坐好,他探手怀中,取出一封书信,缓缓打开。这封信的内容,他甚至可以倒背出来,但他仍然不时取出细阅。

  书信的封套已经残旧,写的是:“陕西肃州卫嘉峪关流配所。龙中海吾儿收执。寄自湖广永州府道州三山集。”

  封后,有两个大字:平安。另四个小字:酒资已付。

  封面,盖有四方形的道州知州衙门的大印。封底,则有肃州卫邮传司的长方形印信。另记的年月是大明成化二十一年冬十月十日,这封信,已有三年的岁月了。

  他在灯下展开已快破损的信笺,心事重重地仔细阅读,虎目中隐有泪光。

  蓦地,灯火摇摇。

  他抓起桌上的茶壶,抬头厉声道:“诸位,不可欺人太甚。龙某不招惹任何人,也不愿生事自找麻烦,但泥菩萨也有土性。真要拼命,龙某也不是善男信女。”

  灯光下,长炕上站着两个人,显然是从屋顶的破孔中飘落房中的。左首那人头戴儒冠,穿一袭长皮袍,腰带上插了一把玉骨折扇,扇坠悬着一颗光华四射的大红宝石。中等身材,面如冠玉,剑眉入鬓,显得年轻俊逸,一表人才。

  右首那人年纪略大些,约四十上下。皮风帽,短银鼠裘,腰悬长剑,看上去英气勃勃,人才品貌皆不输于左首的儒士。

  两人脸现笑容,左首的儒生指了指炕后已封闭了的窗口,微笑道:“小老弟先别生气,咱们此来并无恶意。刚才房中的事故咱们在窗缝看得真切。”

  中海就壶嘴将冷茶喝干,挺身下来,冷冷地问:“那么,诸位仍是为剑诀而来的?”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刚才天玄剑施铨的女儿已经说得够明白,只希望尊驾诚心与咱们合作。”

  中海注视了两人片刻,无可奈何地说:“好吧,你们有何高见,但请言明。”

  “尊驾不先问问咱们的姓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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