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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五


  “这次你随驮队到过些什么地方?”

  “在下一直就在开封替徐东主保镖。”

  “哦!扮奚总管的人是谁?”

  “在下真的不知道,人从前面进来,片刻便从后门走了,走时又变了另一个人。接着是从地窖里放出真的杜二东主、奚夫子、范老七,出来到前面应酬,连在下也几乎无法分辨他们是真是假。”

  “看来,只有把徐东主弄到手,才能知道他们的秘密了。”

  “那不会有用处的。”崂山孤鬼说:“据在下所知,他与那些神秘人物勾结,恐怕已有两三年岁月了,但他根本不知道那些人的底细,被人牵着鼻子走,如果是你,你会暴露自己的身分吗?在下愿供给你一些线索。”

  “谢谢你的合作。”

  “徐东主的确不时接到从陕西传来的书信。”

  “我知道。”

  “十一道死在荣大侠门人大刺客林彦之手的前两月,曾经专程秘密潜抵开封,是不是曾与徐东主接头,在下就不知道了。”

  远处传来了更柝声,更夫将要接近了。

  “阁下十分合作,在下不为难你。记住,今晚的事,阁下必须守口如瓶,以免荣老前辈再找你。”

  背腰上的压力消失了,崂山孤鬼吃力地撑起上身,发觉附近已鬼影俱无。

  狂剑光临开封,追查丰源驮队秘密的消息,第二天便传遍全城。

  徐东主躲起来了,崂山孤鬼也失了踪。

  狂剑的门人大刺客林彦大闹陕西,杀毒龙屠江湖客与十一道,与梁剥皮公然叫阵的事迹,早已传遍天下。这次狂剑亲自出马,追查丰源驮队之秘,驮队来自陕西,恰好碰上梁剥皮被召返京,这件事当然并非巧合,敏感的人早已想到必定与追杀梁剥皮的事有关。

  没有人敢信梁剥皮会利用丰源的驮队返京,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南关大街丰源宝号的店面有五间,规模宏大,经营南北百货,交易额相当大。由于该宝号批发而不零售,所以上门的顾客都是在商场颇有地位的人士,没有一般商号那种门庭若市的拥挤情形,现金交易的情形也不见多,大概未牌左右,店面就显得清闲了。但今天,丰源宝号有点反常,未牌后,进出的人反而多了,而且来的都是些粗胳膊大拳头的人。

  本地有些声望的武林名家、武师、江湖名流,都成了丰源的佳宾。原来今天丰源宴客,客人包括了中州镖局的各镖师。

  遗憾的是,中州镖局借口局主已保镖外出,只派了三阴手和两名伙计为代表赴宴,敷衍的成分显然可见。

  丰源这一手是相当厉害的,把握住本地武林人胳膊往里弯的心理,在这些人身上下工夫。一方面否认与陕西梁剥皮之间有所牵连,强调这次买卖是清清白白的。一方面摆出受害的人委屈姿态,坚决表示狂剑荣昌和大刺客林彦,前来开封骚扰丰源是不合情理的事,要求武林朋友主持公道,阻止荣、林两人在本城无理取闹。

  开封的武林人为数不少,百分之九十的人没在外地闯荡过,有一半的人不知陕西是红是绿,大多数的人不知狂剑到底是何人物,更不知大刺客是高是矮。吃了丰源的酒席,丰源是本城的大商号,在一面之词的挑拨下,哪能不同情丰源?又怎能忍受外地人向丰源骚扰?结果是群情汹汹,那些名义上是本城武师,事实是本城地棍头儿的人一起哄,吵吵闹闹拍胸膛保证,要一致对外把荣、林两人揪出来整治,至少也要把荣、林两人弄得在开封无处容身。

  参加宴会的三阴手并不是名镖师,声望也有限,而且他也不敢出面揭发丰源的秘密,他也不能代表中州镖局声明赞同这些人的作为,心中暗暗叫苦。

  掌灯时分酒席方散,立即地棍满街走,搜寻荣、林两人的落脚处,连监狱的巡捕也到处乱窜,客店酒楼痞棍们进进出出,令旅客们大起反感。

  如果荣、林两人真被找到,很可能发生不幸的事故。强龙不斗地头蛇,出了事落了案,后果是相当严重的,白道英雄落了案就不再是白道人物了。

  地棍们不怕英雄,怕的是那些杀人不眨眼的黑道亡命。狂剑荣昌与大刺客林彦都是英雄,没有甚么好怕的。

  第二天傍晚时分,三阴手离开镖局,懒洋洋地走向南大街,要返回南黄门附近的家。今晚他不值夜。本来有四五天假期,但他心中苦闷,白天宁可回镖局与同伴聊天打发日子。

  夜市方张,宽阔的大街上行人往来不绝。正走间,街角一条小巷口踱出一个青袍人,嘿嘿一笑与他走了个并排,放低嗓音说:“张大镖师愁眉不展,有什么心事吗?”

  他一怔,眼中涌起疑云,警觉地问:“老兄,咱们认识吗?”

  青袍人那双阴森森的三角眼,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盯得他浑身不自在。他直觉地感到,这双怪眼不陌生。

  “你大镖师真是贵人多忘事。”青袍人背着手与他并肩信步而行:“咱们见过。哦!贵局主这趟匆匆忙忙起镖赴徐州,怎么事先没听到丝毫风声?是红货吗?”

  红货,意思是指镖局主在保暗镖,问的相当无礼,等于是直接侮辱中州镖局。中州镖局天下四大镖局之一,哪有镖局主去保暗镖的道理?

  三阴手居然不介意,笑笑说:“这趟镖早半月前便安排好了。至于其中详情,在下从陕西回来,所以不知其详。老兄你……”

  “你叫我赵宋好了。”青袍人向前的一条小巷伸手虚引,说:“借一步说话,小巷子里有朋友在相候。”

  “你……”

  “张兄,你怕什么?天掉下来,有高个儿去顶,压不到你对不对?”

  “如果在下拒绝……”

  “你不会拒绝的,因为你是聪明人,聪明人不会做傻事,你会做傻事吗?”

  “好吧。”他当然不做傻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在下虽然不聪明,也不会做傻事。”

  折入小巷,眼前一暗。他有点毛骨悚然,黑暗的小巷子里,任何事都可能发生。

  果然有两个黑影从屋角闪出,一个嘿嘿阴笑说:“张兄,得罪得罪。”

  “噗”一声响,后脑便挨了一下,他立即失去知觉。

  醒来时,身在一间内室,但不是卧房,像是柴房一类堆集废物的所在,一股霉气直往鼻腔里钻,角落里真的堆放了一些废毁的木料。

  门两侧,两个黑衣大汉抱肘而立,脸上有令他不寒而栗的阴森狞笑。近南壁,站着那位青袍人,和一个留有花白短须,长了一双不带表情山羊眼的灰袍中年人。

  “用这种方式把你请来,十分抱歉。”那位自称赵宋的青袍人笑笑说:“事非得已,张大镖师海涵。”

  “你知道在下不会反抗,会随你到任何地方,何必在我头上来那么一下?”他从地上爬起,摸着后脑被击处苦笑:“有什么事,诸位请开门见山吩咐好了。”

  “抱歉,咱们这地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不得不委屈你老兄一下。”赵宋收敛了笑容:“不要问咱们是什么人,问也没有用。有件事特地向张兄请教,希望咱们彼此合作愉快。”

  “请教不敢当,在下知无不言。”他硬着头皮说。

  “张兄肯衷诚合作,那就一切好办。”赵宋又笑了,笑得三阴手汗毛直竖:“张兄与丰源的杜二东相处三个月,应该看出一些什么来,譬如说,他的为人、性情等等。”

  三阴手本来就不胡涂,心中一动,横定了心押下了孤注,他要在赌注上碰运气,输了拉倒。这条命反正已输了十之八九,剩下的一分希望他已豁出去了。

  “我承认我这人笨得可怜亦复可笑。”他定下心神说:“我张世群是在开封长大的,可是对酒色无缘,与花花公子虽则在一个城里长大,他有钱,对征逐酒色有偏好,他的地位就不是我这个武夫所敢高攀的。所以对他可说一无所知并不为过,要不然在这三个月相处期间,也不至于不知道他是假的,你老兄问我,不啻问道于盲。”

  “哦!你已知道他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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