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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止乐!”有人大叫,乐声倏止。

  “你想往下跳吗?”梁剥皮向上叫,背靠在两名美女的怀中,脸上有笑意:“你最好低头看看二楼上,十二具雷火九龙筒和三十具匣弩等着你,跳啦!看你能不能平安着地?不过,你最好冷静下来好好谈谈。”

  二楼的回廊上,三方都有人,他的正下方十二个青衣大汉,各举着一根三尺长臂粗的红色绘龙怪家伙。他如果往下跳,十二道火流必可将他烧成烤猪。

  他心中懔懔,吁出一口长气,在虎皮交椅落坐。

  “我,梁永,梁钦差,梁镇守使。”梁剥皮含笑说:“你,林彦,我认识你,我有你的图形。上一次你闯我的钦差府,是不是想向我行刺?”

  “不错。”他信口答。

  “你为什么?你又不是陕西人。”

  “不为什么,只要你死。”他微笑着答。

  “唔!你不错,你比那些自称替天行道,自称为民除害的人都坦率可爱些。”梁剥皮的口气充满嘲弄:“我享受,我奴役别人,因为我曾经吃过苦,被奴役过。林彦,你认为我错了吗?”

  “你错不错与我无关,我只有一简单的愿望,那就是杀了你。呵呵!你也已经享受够了吧,对不对?”

  “享受永远不会够,正如同人争取名利不嫌多,你说,我这种排场如何?”

  “穷极奢侈,在下算是开了眼界。”

  “你希望拥有这些吗?”

  “不,谢谢。我林彦只是一个知足的江湖浪人,对人生的要求并不多。”

  “不多并不是不要,有意思,是不是?”梁剥皮从一名美女奉上的玉杯喝了一口酒:“如果你也愿意,我给你。请听清楚,是给你,而不是与你分享,你可以拥有一切。”

  “给我?我如何维持呢?谢了。”他耸耸肩:“我闯荡江湖,双肩担一口,何等自在?”

  “当然我会给你机会、名利、权势,任你予取予求。”

  “有意思,什么机会?”

  “我梁永很笨,但并不愚蠢。人生百岁,如驹过隙;谁又肯枉度青春岁月,谁又肯丢弃名和利?当然,名和利都是有限的,太多了反而是累赘,所以我很聪明,知道适可而止。你曾经会过我的护卫统领毒龙,他不错吧?”

  “不错,可惜他杀不了我。”

  “所以我很欣赏你,怎样?”

  “如何?”

  “我要的人才,必须是第一流的,而且要忠心于我的。我给你你所需要的一切,我相信你正合乎我的条件。”

  “你的意思是……”

  “我要你取代毒龙。”

  他一怔,这恶贼妙想天开呢。他在找机会脱离险地,乐得拖延时间,当然他也明白,这恶贼也在拖延时间,天一亮他就脱不了身啦!

  “哦!我看你阁下像是诚心的。”他说。

  “不错。”

  “理由何在?”

  “我说过我并不愚笨,而毒龙恰好认为我愚蠢,他把自己不断向可悲的窘境推,往死境里推。”

  “在下明白。”

  “我说过的,名利是有限的,我知道适可而止。”梁剥皮又喝了一口酒:“上面有酒菜,你可以放心吃,不会有毒药的。毒龙以为我愚蠢,我真替他可悲。”

  “他是很聪明的。”

  “可惜野心太大了些。他要利用我逼反陕西的百姓;他以为我不知道他在山西、河南、与秦蜀边境养了十二卫兵马;他以为我不知道他在附近五山十四寨伏有六万精兵;他以为我不知道他每年中饱三十二万两银子作军费。你说,我会是个愚蠢的人吗?”

  “哈哈!你如果不愚蠢,怎会说这些话?你身边有害少毒龙的心腹?”

  “正相反,他身边才有我的心腹。今晚为了等你来,我把他派去百里外办事去了,他派在我身边的心腹也都派出去秦王府听训去啦!”

  “哦!原来如此,你两人狼狈为奸互相利用,而又互相勾心斗角各显神通,真是一对妙人儿。哈哈哈……”他狂笑,但心中却大吃一惊。

  梁剥皮竟然等他来,谁知道他要来?可能吗?

  “是西川三雄!”他心中暗叫:“我该死,吴小兄弟大概猜对了,他们是梁剥皮的走狗。但消息是如何传出的?那三个游过渭河的人!我真蠢。”

  “林彦,你想想看,我年已半百,上无父母,下无子嗣,我即使能造反成功,把朱家子孙打入十八层地狱,那对我有多少好处?我现在不比做皇帝强!”梁剥皮的话打断了他的思路:“因此,我要你取代他。”

  “呵呵!你想得真妙。”

  “你不是胡涂虫,现在,我给你十声钟声下决定。大丈夫决断于瞬息之间,十声尽够了。”

  “如果钟声落而在下尚未决定……”

  “那你就是优柔寡断的人,要来何用?钟声一落,你四周便会成为一个大火炉。取钟来。”

  两名女乐奉上一个檀木漆金小钟架,里面悬着一只小金钟。梁剥皮拈起一支玉筷,叮一声击在小金钟上,袅袅钟声在空间里震荡。

  “一!”一名美女娇滴滴地呼数。

  “叮!”第二声续发。

  “二!”另一名美女应声娇呼。

  “叮……”

  他扭头回顾,身后有声息。左右两壁间,出现二十余个拳大洞孔,孔中有物。正后方,滑门被卡住无法滑出关闭。而先前走道那一端降下的铁栅门后方,六名大汉伸出六具雷火九龙筒,拉线待发。

  大丈夫决断于瞬息之间,他已有了决定。梁剥皮给与他的条件,可说空前优厚,生与死的分野在他一念之间。他从未想到享受人生,目前也没打算替陕西的百姓叫屈,他只记得荣叔告诉他的话,明是非辨黑白;行事光明,无怍无愧,活得有意义,死得心安。

  “叮!”第四声钟鸣,像春雷般震撼着他。

  默运真力试试扶栏,还好,是木制的。他用上了全力,扶柱在他手中徐徐松动。试试长案,重量约有千斤,难不倒他。

  虎皮交椅重约两百斤,可惜,体型庞大用不上劲,无法投及梁剥皮的堆锦云床。脚下略一试探,运气不错,织金红毡毹是铺设的,稍用劲使可感到滑动。

  “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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