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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二


  店伙看看天说:“天色不早了,不久就要关闭城门,不如先落店再说,安顿了再办事轻松些。”

  “好吧,先落店。哦,隔壁宛江楼酒菜怎样?可口么?”年轻人一面向店门走,一面问。

  店伙伸手接包裹,笑道:“很不错,该楼的酒菜,在本地可说首屈一指,保证满意。”

  外地旅客落店,按律须查验路引。年轻人在流水册上留下名,写着:杜弘,安庆人,至宁国府,访友。

  当然,店伙计不可能发现路引是伪造的。

  一天,两天,他的朋友来了,是一位小童,领着他到城内转了一圈。

  他仍然在店中逗留,一日三餐,除了早点在客栈进食外,午晚两餐皆至宛江楼打发。

  这天近午时分,他施施然到了宛江楼。店伙记得他是熟客,含笑引他登上二楼凭江近窗的一副座头落座,不等吩咐,照例送上三壶酒四味下酒菜。

  楼上食客渐多,近午时分,从芜湖来的第一班客船抵埠。

  从芜湖来的客船,每天有两班,一大一小。大船需时两天半,小船两天。小船要快些,但大船启航却早,因此大船先到半日,小船要傍晚方能抵达。表面上看,似乎大船比小船要快,其实两船的船期差了一日。

  码头上,鸿泰的大东主向福,带了六名精壮的打手保镖,站在码头上迎客。

  跳板搭妥,旅客们反常地不敢喧哗,没有人敢争先恐后下船。不久,鱼贯下来了四名中年穿劲装佩剑的中年大汉。两名随从分挑四个大包裹,跟在后面下船。

  打手们赶开闲人,向福领着两名打手迎至跳板前,抱拳行礼笑道:“诸位辛苦了,迎客来迟,恕罪恕罪。”

  领先的中年人豹头环眼,虬须根根直竖,大鼻阔嘴,壮实得像头巨熊,抱拳回礼笑道:“向兄,客气客气。呵呵!多年不见,你老兄发福啦!大概过得相当惬意。一向听说你在南京,接到你老兄的手书,令兄弟大感狐疑,怎么会到小小的宁国来了?”

  众人到了街口,向福说:“一言难尽,兄弟的店号确在南京,宁国兄弟设有栈号,最近有了困难,因此请诸位兄弟前来相助一臂之力。”

  第二位大汉尖嘴高颧,天生的一张三角脸,短眉鹰目,鼻长而尖勾,抚着八字须怪笑道:“哈哈!向兄,有何困难,咱们淮扬四猛兽替你挑了,唯咱们是问,天坍下来,有咱们四猛兽替你去顶,放一万个心啦!向兄。”

  淮扬四猛兽,是高邮湖白石湾海天庄的四位江湖枭雄,他们不是贼,不是寇,而是黑道中佼佼出群的可怕人物。运河经过高邮湖东岸,船只南来北往不绝于河口,海天庄前临白石湾,后瞰运河,往来的客货船,谁要是敢不付保护费,保证走不了十里路。甚至官府运米至京师的漕船,也得意思意思,不然保证出纰漏。在江湖道上,淮扬四猛兽的大名,提起便令人胆战心惊。

  他们是金兰结义四兄弟,全住在海天庄。老大虬须戟立,因此绰号叫狂狮,姓高名思。老二脸尖如狼,叫疯狼夏孝。老三胸背刺了花,刺的是麒麟,因此叫黑麒麟蔡仁。老四身材巨伟,细皮白肉,鼻准特长,暴牙外露,因此称白象田义。

  他们的绰号是狮、狼、麒麟、白象。名是忠、孝、仁、义。绰号倒是名副其实。至于他们的名,是否忠孝仁义,只有天晓得。

  向福得意地大笑,笑完说:“有诸位前来相助,老天爷岂敢坍下来?哈哈!咱们进城,至小店安顿。”

  狂狮用手向江下一指说:“等一等,孟婆的船快到了,等她一起走。”

  向福一怔,讶然问:“高兄,你是说孟婆孟姥姥?”

  “正是她,这老虔婆脾气火暴,不可得罪。”

  “她为何前来?”

  “咱们在芜湖碰上她,她带了一位娇滴滴的孙女孟秋华到处游荡,惹事生非,听说咱们来此地有事,她也跟来了。她们另雇小舟,快到了。”

  向福大喜,兴奋地说:“这么说来,咱们可能获得她的帮助了。”

  “不一定,只要你能好好巴结她,她当然不会袖手旁观。不过,有了咱们兄弟,还嫌人手不够么?”

  “人愈多愈好。”

  “到底……”

  “咱们先到酒楼坐坐,反正诸位该也饿了,兄弟留下人等孟婆……”

  “你如果真需要孟婆助拳,必须亲自在此相候。那老虔婆如果认为你没有诚意,说不定反而扯你的后腿呢。”

  “好吧,咱们在此等她。”

  杜弘凭窗而坐,目光不住瞟向下面不远处的码头。酒已干了两壶,一阵楼梯响,帘子一掀,首先出现一个灰发老婆婆,一双精光四射的老眼,首先打量所有的食客,方从容点着黑木拐杖入厅。身后,是一位千娇百媚的美丽妙龄少女。紫红色小蛮靴,柳腰上佩了一把宝光四射的长剑,剑把上镶的两颗祖母绿宝石,发出刺目的光华。眉目如画,身材喷火,好美。

  随后进入的是向福和淮扬四猛兽。打手与随从们四面一分,站住了要道,像在放哨。

  两名打手到了杜弘的邻桌,向占住食桌的两名食客瞪了一眼,大声说:“走开!把座位让出来。”

  两食客大惊,畏缩地搬了酒菜,往杜弘桌上拥。杜弘淡淡一笑,说:“两位兄台,最好吃快些,免得惹火了那些人,吃不了得兜着走。”他虽是向两食客说话,目光却盯着打手。

  一名打手怪眼一翻,厉声道:“狗养的东西!你话中带刺,瞎了你的狗眼……”

  “啪!”耳光声暴响。

  “哎……唷……”打手狂叫,连退五六步,“砰”一声大震,背部撞在食桌上,“哇”一声吐出一口血,断牙往外掉。

  “下次出口伤人,割掉你的舌头。”杜弘冷笑着说。

  楼上大乱,食客们纷纷走避。

  店伙们慌了手脚,有位店伙抢出叫:“客官,你……”

  向福怪眼彪圆,一把抓住店伙向后推,沉声道:“走开!你就别管了。这混帐东西打了我的人,他得后悔八辈子。”

  狂狮大踏步上前,怪叫道:“向兄,交给我啦!我把他丢下街心,跌不死他算他祖上有德。”

  杜弘安坐不动,举起了酒杯。

  狂狮巨爪一伸,五指箕张劈胸便抓。

  孟婆急跨一步,急叫:“不可轻敌……”

  叫晚了,杜弘的左手一抄,反扣住狂狮的脉门,右手一扬,整杯酒化为一枚箭,射向狂狮的大嘴。

  真妙,狂狮刚张口喊叫,酒直射而入,呛得手抹脚蹦,叫声刺耳已极。

  杜弘手一松,“砰”一声大震,狂狮倒下了。

  孟婆到了桌旁,拐杖刚伸举。杜弘倏然而起,左手一挥,“叮”一声轻响,拐杖一震,杖尾出现一枚制钱。

  “你估量估量,配不配在此行凶。”他冷冷地说。

  “孤星镖!”孟婆变色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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