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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这一切在下都毫无所知。”他笑笑喝了茶放下茶杯离座道:“事情过去也就算了。天色不早,在外得先找地方安顿呢,谢谢啦!告辞。”

  他回头重奔岳阳门,那一带的客栈多,往南街一折,看到前面高挂着东湖客栈的大招牌,虽然街灯并不太亮,但店门口的灯笼上,可以看清店名。

  店门还在前面十余步,左右上来了两个人,四条粗胳膊抓住了他一双手反扭向上抬,结结实实架住了他,提在手中的大包裹跌落在脚下。

  “哎……”他惊叫。

  前面又出现一个人,喝声走。

  左首不远处便是一条小黑巷,进了巷,两个挟持着他的人将他向墙上抵。

  跟来的人将他的包裹向下—丢,站在他面前像一座山,先是一阵刺耳的狞笑,然后阴森森的语音直钻耳膜:“岳州容不下你,你知道吗?”

  他无法挣扎,挟住他的两个家伙力大如牛。

  “你……你们……”他惶然问。

  “不要问。”巨人般的大汉说:“明天,乘下武昌的船,走得远远地,永远不要回来,知道吗?”

  “有谁肯告诉我为什么吗?”他忍不住大声问。

  “不为什么。你明天走吗?”

  “我是回乡落户的……”

  “砰砰!”肚子挨了两记得拳……

  “哎……你们行凶……”两肋又受到重拳。“救……命……”

  “砰砰……”一连串重拳在他的两胁、肚腹开花,记记着肉,下下沉重,打得他五脏翻腾,眼前发黑,开始时还能呻吟,最后像是昏厥了。

  他被推倒在地,刺耳的语音清晰入耳:“这是小小的警告,你得放明白些。”

  “天哪……”他含糊地叫。

  “谭正廷,明天走。记住:你已经接到警告了。”

  “我……”

  “走了之后,有多远就走多远,不要回来,不然,哼!”

  三个家伙丢下他走了,他狼狈地爬起,发疯似的去抓自己的包裹。

  小巷口突然传来一声轻呼,有人叫:“快拦住那三个痞棍,里面有人被他们打了。”

  脚步声急骤,两个人影奔到,一丝幽香首先人鼻。

  “来扶起他,先找地方安顿。”悦耳的嫩嗓音出自扶住他的人口中。“春梅,你替他拎包裹。”

  “客……客店……”他含糊地叫。

  是两个女人,架住了他急急往外走,巷口围了一群人,七嘴八舌乱糟糟。

  “让路让路。”春梅大声叫嚷。

  扶进了东湖客栈,伙计们吃了一惊,一个店伙叫。“洪姑娘,做做好事。请不要把死人在店里送……”

  “闭上你的臭嘴!”洪姑娘娇叱:“快领路到上房,慢了误事,你得打人命官司。”

  七手八脚将人送入客房,谭正廷像是变了一个人,脸色青中泛灰,浑身大汗,身躯猛烈地颤抖,手脚冰冷,呼吸重浊,颊肉绷得死紧,往床上一放,蜷缩着象发虐疾,痛苦的神情令人毛骨悚然。

  姑娘们当然不便进一步照料陌生男子,洪姑娘抓住了两名店伙,一连串吩咐:“你,替他宽农,不要乱动他的身躯。还有,准备汤水。你,去,赶快把对街的桑郎中请来,别忘了叫他带救伤丹。你……”

  桑郎中来了,房中灯火旺,两位姑娘里外张罗,监督着店伙赶看热闹的人。

  谭正廷的可怕神情并未好转。桑郎中大概是名医,名医都是慢吞吞不慌不忙的,慢慢察看病人气色,慢慢检查伤势,最后离开病人,回来桌旁坐下。

  “桑大叔,你不下药吗?”洪姑娘焦灼地问:“他是被人打的,伤得不重?”

  “洪姑娘,我也被弄糊涂了。”桑郎中老眉深锁:“骨头都是好好的。没有碎断的骨头惹麻烦,胸腹的淤血并不严重。问题,四肢冷如冰,胸口却灼热如火,这根本是病而不是伤,我也没看过这种怪病。看他的脉博和呼吸,好像有什么怪物捏住他的喉咙,压住他的心室……”

  “这不是废话吗?桑叔……”

  “洪姑娘,你急也没有用。”桑郎中抓住了医囊:“病状有点像心绞症,但又不像,抱歉,我不能下药。”

  “桑叔……”

  “乱下药会出人命的。”桑郎中苦笑:“让他好好休息,让他自己松下来。救伤药物都是虎狼之药,我可不敢冒险下。明天去惠民局找谢郎中,他也许能治。”

  床上的谭正廷,不再抖得那么厉害了。

  桑郎中摇头苦笑着走了,不敢下药。

  洪姑娘向店伙交代一番,也无可奈何地带着春梅走了,大姑娘在客店的客房逗留,那可不是有趣的事。

  店伙被洪姑娘吃定了,不敢怠慢,多扛来一床棉被让病人盖上,送来了一大壶热水面盆等物,等了寸香工夫,发现谭正廷的呼吸平稳下来了,方带上房门出房而去。

  店伙走后不久,谭正廷虚弱地掀被而起,拖出床下放着的大包裹,解开取出三只大肚皮瓷瓶,各倒出一颗不同颜色的小指头大丹丸,用水送入腹中。

  他不上床,先闩上房门,再席地而坐。本来似已恢复正常的脸色,又在他吸入一口长气后发生剧烈变化,呼吸更乱,更粗浊,脸色灰中带紫,大汗如雨,全身在痉挛,脸上出现忍受极端痛苦的线条,紧闭的双目似在费力地闭拢。他正以坚忍不拔的毅力,与体内的无边痛楚作殊死斗,这是一场他必定得赢的豪赌。

  久久,他终于能稳定地控制呼吸了,身上的肌肉逐渐放松,最后,他像个坐化了的遗蜕。

  一早。店伙来看他,发现他的伤势并不如想像中的严重,气色虽差,但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也就心中一宽,至少不要打人命官司了。

  好心的店伙照料他洗漱,备好汤水,劝他去找郎中治疗,以免遗下难治的后患。

  “我需要的是饱餐一顿故乡的鱼鲜。”他向店伙笑笑说:“这些年大多数时日在北地混口食,那些地方什么都不缺。就缺乏鱼鲜。”

  “要吃些什么?小的这就去替你准备。”店伙一面收拾一说:“天没亮,鱼鲜就送来了。过几天一涨水,鲜味就差一点啦!”

  “你看着办吧,要有下酒的,来两壶酒。”

  “什么?你还能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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