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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一


  灵狐不知柴哲使奸,接了第一支箭,发觉劲道并不怎么凶猛,这种手劲怎能伤得了她?因此戒心消了一半,傲气和愤怒、仇恨,一古脑儿涌上心头,伸一个指头一敲,敲飞了第二支箭,顺指再敲第三支,并伸手拔剑。

  同一瞬间她叫:“倒!”原来她回敬的铁翎箭射中了柴哲的七坎要实。

  也在同一剎那,她的手指敲中了第三支箭。

  “给你全尸!”是柴哲的叫声,与她叫出的“倒”字同时响起。

  糟了,第三支射来的不是箭,而是藏锋录,手指斜敲在录刃上,手指不见了,录一闪即入,没有任何回避的机会,贯入她的右胸,录尖透背三寸,活不成了。

  “哎……”她狂叫,连退三步退入厅门,仍然拔剑出鞘,身形未稳,她即奋余力将剑掷出。

  柴哲根本不予理会,剑尖击中胸口,反弹坠地,他仅退了一步而已。接着抢入厅中,一把拖倒向下栽的灵狐,取回了藏锋录,抬回两支铁翎箭,在闻警赶来声援的贼人赶到前,像是一阵清风般遁走了。

  其实他并未远走,藏在南面大厦的飞檐下。不久,屋中的人全部奔向灵狐的大厦,他方飘身而下,鬼魅似的闪入了后宅。

  在一处而南道尽头,碰上了两个黑影,他闪身隐在壁下轻吹一声口哨。

  两个人影左右一分,传来了一声回答的口哨。

  “请随我来。”两个黑影现身低叫,赫然是古灵和文天霸。

  两人带他转了数条秘道,在一座墙壁前站住了。

  “就在里面,希望哥儿留一份情义。”古灵黯然地说。

  “我会的,灵老,请放心。四更初,群雄再来闹一次,你们可以乘机脱身了,不然明天恐怕来不及啦!请便,小可进去了。会面之地在城东半里的锦绣谷,明天见。”

  古灵和文天霸悄然走了,他拉开一块壁砖,揪动里面的拉环,只听隆然一声,三尺宽六尺高的一段墙壁向内移远三尺停住了,灯光外泄。

  他闪入壁内,转入一座精美而小巧的花厅。

  银灯高照下,里面的七名老少女人吃了一惊。其中赫然有化名闵子康的女郎,也是端木长雄的妻子。

  闵子康大骇,抢至壁下摘剑。

  剑的系带突然折断,“啪”一声自行坠地。柴哲喝道:“请勿误会。端木老夫人,千万不要去扳动警铃把手。”

  “你……”老太婆手脚发僵地叫。

  “区区是柴哲,特来传信,请相信小可的善意。”

  “你……”

  “大厦将倾,独木难支。尊夫支持至今,已是情至义尽。念在往昔的情谊,数天来小可极力避免与尊夫及两位少爷照面,可说已经够朋友了。明天将是决定性的一天,生死关头,请老夫人转告会主,务必在明日离开,不然将玉石俱焚,后果极为严重。言尽于此,后会有期,请珍重。”

  柴哲泰然地说完,倒退出室,壁门徐合,他已走了。

  次日破晓时分,东门外到了五乘大轿,八匹健马,一百名盔甲鲜明的官兵,踏着整齐的步伐,到城门口叫门。

  八骑士是柴哲、云笙姑娘、千手修罗、龙骧、虎卫,和乌蓝芒奈山的金刀伏魔、三寨主金蛇剑、使女毓青。他们都经过名家帮忙,替他们化装易容,穿一式南昌提刑按察使司衙门属员的服式,雄赳赳八面威风,他们的职责,是协助袁州官府办事,明里负责保护押旨中官的安全,暗中负责保护闯虎穴龙潭的栗推官。

  百名官兵叫开了城门,南京来的推官带来按察使的属员,谁敢留难?江西有三位按察使,官位比布政使低一品,但似乎权力要比布政使大些,掌一省刑名按察之事,纠贪邪,惩奸暴,平冤狱,雪枉抑,以振扬风气,澄清吏治。布政使为一省之长,但如有渎职的重大过失,按察使可以直接搜集罪证呈报部院。江西分为三道,每道分设一位提刑按察使,辖下的府州县的官吏,听说按察大人即将来巡,那些贪官污吏必定胆战心惊。

  当天色大明,东门城头上的兵勇大吃一惊。春雨初晴,天宇中云层薄,大地罩上了一重轻雾,雾影中,距城两里左右,隐约可看到一列列军帐,辕门外,三面大旗迎风飘扬。第一面是认军旗,上面绣着斗大的一个“祈”字。第二面是将旗。第三面是军旗。认军旗上绣的一行小字看不清,走近方可看到绣的是:“巡抚江西地方兼理军务”。巡抚原来不兼军务,三年前方行定制,巡抚的职权增大了。

  巡抚大人勒兵城外,事先一无所知,来得太突然,心怀鬼胎的人自然害怕。城中骚然,相府的人心惊胆跳。

  巳牌初,严府派人前往军营打听消息,被赶回城内。巡抚大人不接见任何人。

  巳牌正。栗推官带了八名按察使的属员,前往相府拜会老相国。严老贼父子正感到惶恐,求之不得,立即传话请见,居然加了一个请字。半年前,本府的郭推官路经严府,被一群豪奴工匠恣意侮辱,连相府的一个奴婢,也没将一个七品推官看在眼下。事隔半年,今天居然加了一个请字,异数,而且栗大人是徽州府的推官,风马牛不相及,何用客气?

  侯门深似海,九个人在门房管事的引领下,从侧门进入,经过不少房舍,方到达老贼的花厅。在花厅接见一个小推官,在相府是破天荒的大事,得未曾有。

  厅门有护卫把守,宏大缅丽的花厅中金碧辉煌,正中的长案后,虎皮交椅上坐着身材高削,三角眼,眉毛稀疏的老奸严嵩,精神倒还朗健,很难看出他是八十六岁的人。

  东面的案座后,坐着小贼严世蕃。其实他不小了,已是近花甲年纪的人,父子俩权倾天下,窃政二十年,上至部堂公卿。下至州县小官。任何人不向他父子俩纳贿,谁也活不成。一切罪恶,大都出自这小贼之手。他与乃父的相貌身材刚好相反,脖子短,又肥又矮,腹大如鼓,左目有眼无珠,是个独眼龙,整个人堆在太师椅上像座肉山。

  四周,二十八名剽悍护卫全副戒装,这是严府大大有名的一百零八名甲士中,武艺出众的二十八宿,仅是身上所穿的铁叶甲,也重有四十斤,可知二十八宿的真才实学如何可怕了。

  严老贼是赋闲的内阁大臣,官位已失。小贼是逃军罪犯。郭推官大可不必行大礼,他长揖到地,从容地说:“下官甫自南昌前来,特专趋府拜候,惟中公万安。”

  严嵩字惟中,栗推官称他惟中公。以往,必须称老相国,不然准倒霉。大明皇朝不设丞相,设内阁大学士,敢奏请正名为丞相的人,将受凌迟大罪,而且全家处死。但老贼父子却要所属臣下称他为相国,称小贼为小相国。

  老贼父子安坐不动,冷冷一笑。老贼拂拂大袖说:“推官此次远道而来,辛苦了,三月来,不知公忙如何?”

  “下官奉旨追剿山寇湖贼,职责所在,岂敢言苦?”

  “贵官所指的山寇湖贼……”

  “下官受命南京,至黄山搜捕逃军,可惜迟去一步。”

  老贼脸色一沉,不悦地说:“贵官就为了此事而来的?城外祁巡抚的兵马,也是因此而来的吗?”

  栗推官的逃军两字,犯了相府的大忌。严小贼是逃军,次子严鹄与罗龙文,也都是逃军。如在平时,栗推官天胆也不敢说这两个字。

  栗推官有备而来,并不为老贼的不悦所吓倒,谈笑道:“下官确为此事而来。但本意良善。罗龙文在黄山招兵买马,啸聚亡命,有负险不臣之念,恐怕将累及吾公。祁大人据说已获得线索,认为罗贼可能匿居相府。下官恐怕吾公一时不察,收容罗贼贻下后患,因此先行趋府禀告,深望吾公及早为谋,以免受到连累。”

  “笑话!祁巡抚他敢前来胡闹?”小贼怪叫,声如狼嗥。

  “祈大人不得不敢,圣命所差,他岂能不顾身家性命?勒兵城外,便是明证。下官带来了按察使大人八名随员前来。他们皆是按察使大人的心腹,用意在表明下官已带他们前来查问过了,禀报自然呈称罗贼不曾匿居相府……”

  “哼!你认为罗龙文果在老夫府中吗?”老贼大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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