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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九


  “所以咱们必须争取时间,希望前途不再发生意外。”

  刘家市,在湖口县城南四十余里,地当湖口都昌的往来要道,是两县的货物集散处,市面十分繁荣,居民大都姓刘,流寓的人不多,但由于商旅往来不绝,所以仍然相当复杂。

  刘家市目下有三位颇负盛名的仕绅,市东是刘三爷百禄。市西刘大爷永康,水上生意几乎皆由他包办。市北郊是刘五爷鸿达,是当地庄户,拥有良田数百顷,家中的长工人数近百。三个人皆称爷,其实辈分不同,刘三爷比大爷永康五爷鸿达高一辈,但市民对有钱有势的人皆一律称爷而不名。当然,小一辈的人自然称叔称伯,大爷永康见了三爷,同样称三叔。

  四更正,市南来了一大群不速之客,引起了一阵凶猛的狗吠。

  市街外围的街口,皆设有木栅,晚间闭上木栅,市民只能在市内活动而不能出栅,外面来的客人,自然不许入市,这是各地大型市镇,普遍设置的防盗管制物,如果本地有官府就派兵勇把手。如无官兵,则由里正派乡勇管制。

  东南西北四条街口,皆设有栅门。本地没设有巡检司,地方治安由镇勇负责。镇勇是由市内与市郊的青年子弟充任,轮流服役当差,因此木栅有人看守。

  把守南栅门的镇勇有两个人,刚听到狗吠,便知有点不妙,其中之一向同伴说:“四哥,定是小相国的人到了,快去传信。”

  另一人支着花枪倚栅假寝,懒洋洋地说:“见鬼!山尾集的传警船刚到不久,后港河的匪警刚传到,小相国的人就到了,哪有这么快?他们又没有翅膀飞来。别管,咱们不开门,谁来也不开。”

  两人不住向黑沉沉的市外道路细瞧,看不到任何人影,正感到诧异,“噗”一声响,街右的瓦面跳下两个青衣人,身法其快。两个乡勇不知不觉地被人弄昏,接着栅门被青衣人打开了,千里火一晃,远处路面出现了一大群人。

  这些人总数约有八九十之多,有条不紊地成三路悄然奔进栅门。领先的两个人在栅口止步,扭头向身后的人说:“刘家市果然难缠,短短半里内,竟然派有八名伏路的,咱们的行动难逃他们的监视。咱们不能停留,快带几个人去找刘百禄。”

  “找刘百禄有何用处,反而打草惊蛇。”身后的人答。

  “如果没有刘百禄带路,你们进不了恨地无环的庄门。如果恨地无环不肯帮忙,宰了他。”

  “好,兄弟这就走。”

  “小心了,我先走一步,明天劳家渡见。我们走市外,此地的事交给你全权办理了。”

  留下了九个人,其他的人向左绕走,隐入茫茫夜色中。市中狗吠震耳,全市骚然。街东传来了更鼓声,四更正了。

  九个人等大队同伴去远,方跃上瓦面向东窜避人而走,直趋街东的一座大宅。他们的轻功身法皆臻上乘,迅捷如鹰隼,像九只猫头鹰,轻灵无声地避过了守夜人的耳目,击昏了几名护院师父,排门直入内室。

  不久,九人重行出镇,挟了三名人质,疾趋北郊。在距恨地无环的宅院半里地,九人停下了,在小径两侧一分,向四周警戒。

  恨地无环的庄院灯火全无,传来三两声清晰的犬吠,与市镇中群犬乱吠的情形迥异,令人感到这座在院与众不同。

  两个人令三位俘虏在小径中间坐下,为首的人双手叉腰,用冷冰冰的声音说:“刘百禄,在下再说一遍,希望你好好记住,不会再向你说第三次了。”

  “刘某已落在你们手中,还能不记?”坐在中间的人悻悻地说。

  “阁下如果不以全家老少的生死为念,记不住也无所谓。其一,你要负责咱们平安进入恨地无环的宅院。其二,告诉全市的人,绝对不许提及今晚所发生的亭,任何人问及市中曾否发生事故,皆一概推说不知。其三,你得劝服刘鸿达替咱们效力,设法留住一个姓柴名哲的人,不管用任何手段,只要发现姓柴的,必须将人留下,死活不论。三件事你与刘鸿达如果一件办不到,那么,休怪咱们心狠手辣,不但你们家小的性命难保,甚至毁掉刘家市并非不可能的事。记清了吧?走!”

  九个不速之客分为两拨,四个人在外围把风,五个人随着刘百禄奔向庄门。刘百禄的辈分比恨地无环高,说是带人巡夜,顺便进庄看看,自然不会受到拒绝,八个人大摇大摆进了庄。

  不久,九名不速之客留下了四个人,另五人带了恨地无环的一子一女一媳,取道扑奔劳家渡。

  市中的居民,受到了严厉的警告,严禁向外人提起昨晚有大批陌生人经过的事。

  东方天际泛起了鱼肚白,柴哲一行六人,带了两名俘虏,接近了市南口。

  柴哲一面走,一面沉思,犬吠声打断了他的意念,断续的鸡鸣令他精神一振,突然向鱼鹰问:“郭叔,恨地无环是位江湖名人,他会不会被卷入这次都阳夺金漩涡?”

  “不会的,他有的是钱,有家有业,子女成群,即使送给他一座金山,他也不会动心的。”鱼鹰极有信心地说。

  “小侄的意思,是他会不会与郭叔一般,不得不间接地介入这场风波,为朋友两肋插刀。”

  “这个……恐怕很难说。”

  “小侄认为,由郭叔独自前往刘家探询消息,小侄与其他的人不必进入市镇,在附近等候为宜,以免暴露形迹,小心为上。”

  岷江墨蛟不住点头,接口道:“防意谨慎,柴老弟确有见地。目下鄱阳地区情势混乱,局面瞬息万变,敌我很难辨清,谁也不敢保证另一人可以完全信赖,小心谨慎确有必要。”

  鱼鹰略加思索,慎重地说:“两位所虑甚当,小心可驶万年船。好,咱们直接去找恨地无环,我入庄,诸位可在外稍候,走!咱们绕镇而过。”

  鱼鹰仍在前面引路,绕市镇西端而过,疾起北郊。离恨地无环的庄子约半里地,有一座小凉亭,小径穿亭而过,亭左右各设有木凳,但不是便利旅客歇脚的凉亭。而是供郊游人士的休息小亭。亭北是小径交叉点,右至恨地无环的庄院,左是至湖口的大道。附近林木零落,田野中空荡荡的。站在亭中,可清晰地看到恨地无环的庄门。

  朝霞初现,天亮了,已可看清里外的村落升起的炊烟,今天将是初冬罕见的好晴天。

  踏入亭中,闵子建的目光,首先落在亭柱上的零乱刻痕上。刻痕甚新,似是用小刀所划,有不成章法的图形,有歪歪斜斜的线条。他眼中一亮,嘴角泛起了笑意。

  “诸位在此稍候,我进庄去看看。”鱼鹰一面整衣一面说。

  闵子建紧了紧衣带,将背上系着的长剑系在腰带上,泰然一笑道:“小可不才,愿随前辈一行,多一个人也好有个照应。”

  九幽鬼王的目光,也落在亭柱的刻痕上,老眉不住轩动,老眼中流露着困惑不解的神情。

  鱼鹰瞥了闵子建一眼,淡淡一笑道:“也好,咱们这就走。”

  两人走后不久,岷江墨蛟向余老大颔首示意:“化龙兄,左面似乎有一条深沟哩!”

  “不错,一条深沟。”余老大注视着左面答。

  “那么,何不将那位累赘丢掉?这种一身贼骨,良知已泯的狗东西,留来何用?”

  “锦全兄的话有道理,兄弟送他走。”余老大笑答,一把拖起黎明晖。

  昨晚,岷江墨蛟已将子午断魂丹乘铁骨冰心神智昏乱时,送入铁骨冰心的腹中,因此顾虑已消,将铁骨冰心的双臂关节接上了。

  铁骨冰心并未受伤,这时被推到亭角坐下,暗中在运气检查背部有何穴被制。可是,他发觉真气已无法聚集,活动手脚,却又不曾发现穴道有异,气不聚真力不生,他发觉自己像是失去了练气术的平常人,只急得心中叫苦,浑身冒冷汗。

  这时,他听出岷江墨蛟的话暗藏无穷杀机,看出了自己的处境极为凶险,再看到余老大动手拖起了黎明晖,不由心中一冷,以为对方要将他置于死地,岂能不慌?生死关头,他必须自救,一咬牙,突然强提真力向亭外一窜。

  九幽鬼王手急眼快,伸脚一勾。

  他仍然能发挥所学,只不过力道锐减而已,身手仍然相当灵活,数十载打熬得来的武技,并不因气功被制而消失,收脚上纵一掌下击,临危拼命。

  岂知九幽鬼王突然半途收腿,俯身一掌拍出。

  他向前一伏,居然避过了一掌,身躯平窜而出,窜出亭外去了,可见他的艺业确是不凡,九幽鬼王不见得可以制住他。

  岷江墨蛟一声长笑,抢出亭外飞扑而上。

  他折向急窜,要逃入路左的凋林。

  人影乍现,柴哲像鬼魅似的突然在路中出现。

  “站住!阁下,你走不了的。”柴哲冷叱。

  他存心拼命,发出一声兽性的低吼,猛地下伏,右脚凶猛地贴地扫出。

  柴哲疾退一步,避过一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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