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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四


  子建竖起大拇指,笑道:“了不起,中平兄。安庆三霸艺业超人,今天三人联手仍然栽在贤昆仲手中,兄弟叹为观止矣!看兄台的剑术,声东击西,诡异绝伦,一发即中,捷如电光石火,宛若雷霆骤击,可怕极了,但不知兄台出身何门何派,能见告么?”

  “子建兄过奖了,兄弟的剑术不登大雅之堂,所恃的仅是胆大敢拼而已,见笑方家。不瞒两位说,兄弟出身并无门派,渊源家学,艺自家传,并经长辈指点,不成章法,见笑了。”柴哲敷衍地说。

  四人一面谈论各门派的艺业,一面沿小径急走。

  不久,三霸独自重新回到斗场,在路旁拾起一个纸团,急急打开,只见上面用毛笔写着两行小字:“小狗之弟乃是女扮男装,来历不明。须全力图之,不然将是心腹大患。运金船之行程,小狗了如掌指,消息来源不明,将设法查出此人。”

  三霸将纸团藏好,匆匆走了。

  闵子建仍在前面引路,沿途边走边谈,脚下甚慢,天南地北信口胡诌,间或套问柴哲与姑娘的身世与所交好友的名号,套话的技巧相当高明。可是柴哲更为机警,并不因有了三分酒意而松懈,信口开河,胡说八道,避重就轻,从容应付。

  姑娘更是有心人,她已看出闵子康不是男子汉,自然而然地怀有戒心。同时,她发觉闵子康的目光,经常向柴哲窥伺,更令她心中不安,女孩子心细如发,她更是处处留神。她会错了意,以为闵子康对柴哲倾心,在找机会亲近,这是她最不愿意的事,无法容忍此事发生。因此,她缠住了闵子康,尽可能阻止闵子康与柴哲说话。闵子康想套她的口风,可说白费心机。以她的眼光看来,闵子建的年纪,当不少于三十,保养得好可以令人的外貌显得年轻,但举动却瞒不了有心人,成熟的器宇风标,使那些气血方刚野马似的青年人无法仿效比拟。这位闵子康的年岁,恐怕也在二十四五之间了,美好的脸蛋和娇嫩的粉颊固然显得年轻,但笑起来可就掩不住眼角的笑纹。女人有了笑纹,那表示她的黄金年华、大好青春已经逝去,永不复回啦!

  一个二十四五岁的江湖女人,如果还没有婆家,其中便大有文章了,姑娘怎能不生疑?在她的心目中,柴哲是天下间唯一完美的人,是她的终身伴侣,是她在西域万里追踪,经过多次试测,长久的观察,证明唯一合乎她心目中理想伴侣的人,她岂肯让其他的女人插入?她当然深信柴哲不是好色之徒,更不是见异思迁的登徒子,凭闵子康的容貌,不客气地说,简直不配与她相较,岂配横刀夺爱?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她必须小心,防患于未然,她得为自己打算。

  柴哲不是胡涂虫,他自然知道闵子康是女人,因此仅与闵子建打交道,谈谈说说颇为投机。闵子建确也装满了一肚子墨水,江湖见闻广博,而且为人也够豪爽,自然博得他的好感,甚至平空生出惺惺相惜的念头,大有相见恨晚之慨。可是,牵涉到身世和朋友,他不得不有所保留,虽有了三分酒意,仍然记得对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的古训。

  绕过前面的山脚,柴哲与闵子建并肩而行,子建在左,柴哲在右,右面的小河已在十余丈外,路两侧全是些快干枯了的荆棘,三两丈外侧是些矮树丛。前面约半里地,山脚下有一座平静的三家村,三两声大吠夹着一两声鸡啼隐隐传来,看不出有何异样。

  “怪事,怎么沿途不见有武林人?”柴哲有点心疑地问。

  “还早呢,大概都在咱们后头?”子建信口答。

  “快到了吧?”

  “前面那座三家村如果是黎家湾,便是他们的聚会处。”

  “那么,咱们快两步。”

  “好,快走两……”

  柴哲突然大叫道:“小心身后,闪!”叫声中,他将闵子建向前一推,自己则向前伏倒,未着地便已翻转身躯,向路旁的荆棘丛中发出夺来的最后一枚钢镖。

  钢镖出手,他已挺身而起,左手一抄,接住了第二次射来的三枚寒星,右手已拔剑出鞘。同一瞬间,姑娘“哎”一声惊叫,前跃八尺,旋身撤剑。她的左上臂后侧,臂袖裂了一条缝,皮破血流。一枚梭形两刃钻划空飞出三丈外,掠过闵子康的身后,“嚓”一声落入荆棘丛中去了。

  说来话长,其实是剎那间所发生的事。从两侧荆棘丛中先后共射出三种暗器,共有十二枚之多,只划伤了姑娘的左上臂后侧,其余的全部落空。

  路右的荆棘丛中,一个身穿灰色劲装的人,哀号着满地乱滚,将荆棘压得纷纷折倒。这人的右肩近胸处,柴哲射出的钢镖只露出一绺镖穗。

  附近的荆棘丛中,陆续跃出九名穿灰色劲装的人,每个人皆以黑巾蒙面,所带的兵刃全是剑,黑巾包头,黑色手套,黑色快靴,黑色的剑鞘,连剑穗也是黑的,只露出一双眼睛,令人望之毛骨悚然。

  显然共有十个人在此埋伏,已被柴哲放倒了一个。

  九个蒙面人形成合围,将四人包围在路中。

  “分开戒备,子建兄,贤昆仲负责北面。”紧要关头,柴哲断然地负起领导人的身分。

  但蒙面人并未群起围攻,一名蒙面人徐徐拔剑,举步欺近,用剑向柴哲一指,发话道:“你,伤了咱们的人。上,纳命,公平一决。”

  柴哲示意姑娘小心身后,立下门户冷笑道:“先用暗器暗袭,算公平么?”

  “彼一时,此一时。”蒙面人冷冷地答。

  “亮名号,阁下的主使人是谁?”

  “你反正得死,亮名号何用?”

  “你们为何暗袭?”

  “要你的命。”

  “你我无冤无仇。”

  “少废话。”

  “阁下知道在下是谁?”

  “你就是你。”

  “天下间绝无缘无故向人袭击的人,你们必有用意。”

  蒙面人不再回答,一声冷叱,迫近攻出一剑,剑啸似隐隐风雷,可知这人的内力修为精纯,出剑的手法沉着稳定,看似缓慢其实甚快,一星寒芒劈面点到。

  柴哲心中一动,忖道:“这人修为的火候甚为精纯,定非无名小辈,而是武林成名人物,为何要掩去本来面目,无端向人袭击?我得小心了。”

  他一面想,一面出剑封招,“铮”一声崩开来剑,向左挪移。双剑接触的瞬间,他感到虎口一震,反震力相当凶猛。显示出蒙面人内力修为已将臻化境了。

  “铮铮!”他反击两剑,皆被蒙面人封住了。

  双方从容挪移,寻找空门,三剑接触,已换了一次照面,彼此皆怀有戒心,不敢贸然进击。

  两人剑尖遥指,沉着地移位,剑上龙吟隐隐,双目光芒闪烁,谁都心中明白,彼此碰上最佳的对手了,谁也不敢投机走险。

  绕至第二圈,柴哲突然一声狂笑,碎步挺进,剑出“飞星逐月”,奋勇抢攻。

  蒙面人一声冷哼,左移、避招、欺进、出剑,避实就虚,猛攻柴哲的右侧胁。

  柴哲正求之不得,他正希望速战速决,往下拖于己不利。要速战速决,必须给对方贴身发招的机会,不然双方大兜圈子,怕不要拖上一两天也解绝不了问题。

  剑势疾变,数道虚实难辨的剑影破空而出,宛若怒龙夭矫,向刺向胁侧下的袭来剑影罩去。罡风骤发,剑气飞腾,人影倏然加快,快得令人眼花,双方的剑虹缠住了。

  “铮!”一声铿锵的清鸣传出,剑影再次活泼地飞腾。

  人影乍合,蓦地响起一声轻叱,剑气倏敛,人影接着突然一闪即行分开。一道怪影随着乍分的人影,翻腾侧飞丈外。

  几颗血珠迎风飘落在路面上,殷红触目。

  人影倏止,敌我双方观战的十一个人,呼吸似已止住了,手心淌着汗,四周像死一般的静。

  柴哲横剑屹立,剑尖殷红触目。

  蒙面人的包头不见了,发结也失了踪,短灰发披散垂落,但顶门光光。原来先前飞出的怪影,是蒙面人的包头和发结。这人的左胸,裂了一条半尺长的血缝,鲜血像泉水般向下流,流至腰带,流下腿部。

  “留你一命。”柴哲沉静地说。

  蒙面人双腿一软,突然向前仆倒。

  另一蒙面人急抢而出,一把将人扶住了。

  “我……我……惭……愧。”受伤的蒙面人虚脱地叫,浑身软绵绵地,剑失手坠地。

  正南的一名蒙面人突然射出,相距两丈余,居然能不起势不弹腿,直挺挺地疾起疾落,悄然落地,无声无息。

  “好高明的提气轻身术。”柴哲脱口叫。

  蒙面人的一双鹰目厉光闪闪,眼四周的皱纹,说明他已是年岁甚高的人,甚至眉毛已泛灰了。他缓缓拔剑,用冷冰冰的声音说:“阎王指定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

  姑娘脸色一变,叫道:“他是活阎罗罗守仁,大哥小心他的暗器阎王令。”

  “他为人如何?”柴哲问。

  “黑道的巨擘,残忍的凶手。曾经与八爪苍龙打成平手,江湖上谁不知他活阎罗的名号?”

  “他与八爪苍龙有纠纷,那么,他定是犯案的要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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