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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七


  “咱们挟裴福三个人,不顾一切西行追踪。”

  “从大批西域人的箭雨下冲过去么?”白永安冷冷地问。

  “咱们晚上走,化整为零,悄然通过。”

  裴福桀桀笑着说:“晚上走,像是自投虎口。所有的西域人皆在晚上出动,在四周布下梅花箭阵,飞也飞不过,有一个办法也许可以脱身。”

  “有何办法?”

  “变一头穿山甲,打个一二十里长的地洞逃走。”

  “啪啪!”端木长风给了他两耳光。

  裴福格格厉笑说:“打我有屁用?你这人听不得老实话,拿我出气,并不能证明你阁下的妙计行得通。咱们只剩下三个人,西域人随时皆可能置咱们于死地,任何时候皆可轻而易举地攻入,要咱们的命,但他们却不愿这样做,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白永安问。

  “他们过了数十年平安日子,族人都耽于逸乐,警觉心全无,斗志渐消,因此要利用机会,训练他们的子弟,利用咱们未死的人,考验子弟们的勇气与斗技,也藉以取乐。刚才第一丛箭已将你们的人射倒,仍然发动阵势往复冲驰,其故在此,晚间乘夜突围,难道咱们没试过?地面没有积雪或可侥幸,这时休想如意,不信可以试试。”

  “你们又有何打算?”古灵问。

  “这里食物不缺,咱们过一天算一天,这就是打算。”

  “我可不信西域人能拦得住咱们。”端木长风傲然地说。

  “你当然不信,雪山三君擒住你,你也不信?落在黑蝴蝶之手,你也不信?”杜珍娘愤怒地说。

  她这些话,等于是揭端木长风的疮疤,也等于是掴他的耳光,狂傲的端木长风怎受得了?一声断喝,踏进两步便待一掌掴出。

  文天霸猛地跨出一步,怒吼道:“住手!你还想欺负人?”

  端木长风一怔,万没料到毫无机心的文天霸会恶语相向。古灵急喝道:“天霸,你好大的胆子,怎敢对少会主无礼?”

  文天霸像是换了一个人,挺起胸膛说:“不是无礼,是不平则鸣。逼死了一个多次救了我们的柴哲,还想逼我们么?反正咱们都得死在这儿,干脆把话说个明白。”

  “你想说什么?”端木长风声色俱厉地问。

  “说咱们西行以来的事。你说吧,柴兄弟有哪一点对不起你?你为何处处要和他为难?他死了,咱们也活不成,你自己嫉才反常,却迁怒于他,身为少会主,你曾考虑过后果么?你要找死尽可去死,拉上我们做伴,未免欺人太甚。”

  “你说什么?”端木长风阴森森地问。

  文天霸哼了一声,大声说:“你又没聋,我说的又不是西域语,你绝不至听不懂?想当年,本会创业期人才济济,无往而不利,万众一心,欣欣向荣。自从你兄弟两人与令妹出头管事后,光景如何?你兄弟两人刚愎自用,狂傲任性,行事只问金银,不顾道义。这几年来,本会的底细逐渐外泄,弟兄们经常失手,虽未至众叛亲离的地步,已是死伤日增,弟兄叛逃的风雨飘摇境地了。上次如果不是令兄接了那笔不义之财,高、夏、云三位兄弟也不至于冒死叛离,咱们也不至于在隆冬季候到西域来受活罪,更不会陪伴你死在西域人围攻下,进入枉死城,事实俱在,我不说不快。你爱听就听,不听可以塞上耳朵。”

  端木长风满目杀机,徐徐拔剑。

  文天霸的手,也徐徐移向鞭把。

  古灵移步插在两人中间,沉声道:“都不许多说,住口!”

  端木长风冷冷一笑,阴森森地说:“古堂主,他的话你都听清了?”

  古灵点了点头,沉静地说:“不错,本堂主都听清了。”

  “你身为内堂堂主,职司戒律及执法。文天霸隶属贵堂,说出这些挑拨离间,具有反叛口气的话来,知法犯法,十大会规中,他犯了哪一条?”

  “第三条。”

  “如何?”

  “法当断去四肢。”

  “堂主为何不立即执法。”

  古灵脸色沉重,一字一吐地说:“内堂的人如有违犯十大会规之事发生,例由会主判行。本堂主职司戒律,不敢知法犯法擅自执法。”

  “你不尊重本少会主么?”端木长风厉声问。

  古灵摇摇头说:“本堂主怎敢不尊重少会主?此次西域之行,会主责成本堂主负责主持。文天霸犯了会规,本堂主负责将他押回总会香堂,如果有失闪放纵情事,惟本堂主是问,却不能擅自执法。”

  “你别忘了,会主临行,亲口告诉你,本少会主是代表会主的身分同行的。”

  古灵深深吸入一口气,垂下头默默无言。

  “身分既明,堂主为何抗命?”端木长风迫上两句。

  杜珍娘忍无可忍,大踏步站对文天霸身旁,大叫道:“我是见证人,证明文天霸所说的话,皆是为了本会好而进言,并未违犯会规。”

  白永安嘿嘿冷笑,也举步迫近说道:“我也是证人之一,证明少会主不听忠言,贻误大事,逼死柴哲。是非曲直,咱们回总会开香堂。谁要行使私刑假公济私公报私仇,白某第一个不依。”

  端木长风不想大出意料,不由怒火焚心,顿忘厉害,一声怒叱,迅速拔剑出鞘,劈面点向白永安的胸口。

  文天霸的霸王鞭同时出鞘。“铮”一声崩开剑,奋身抢入,大吼道:“反正是死,拼了!”

  古灵举杖一挥,“当”一声震开鞭,大喝道:“不许动手!”

  杜珍娘抽剑出鞘,叫道:“人怕伤心,树怕剥皮;少会主任性妄为,不但令人伤心,而且令人心冷心死。古堂主,你就别管啦!”

  白永安也拔剑在手,怒极反笑道:“想当年,白某为本会出尽死力,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即使是会主亲在,也不至于拔剑向白某下手。好啊!早死晚死都是一样,亡命之徒轻生重义,不图功名富贵,只希望快意恩仇,这时该是还我公道的时候了。”

  端木长风看出危机,不得不打退堂鼓,向古灵说:“古堂主,今天的事,你都看到了,咱们返回总会开香堂,你是见证。”

  古灵淡淡一笑说:“开香堂的事,本堂主自有计较。目前正在危难中,必须同舟共济谋求生路。再说,咱们总不能让外人在旁看笑话,大家不提这些事算了。”

  端木长风退向裴福身侧,突然一剑刺入裴福的胸膛,冷笑道:“没有外人可在旁看笑话。”

  古灵急叫道:“少会主,咱们目下缺人手。”

  “三个小辈也派不上用场,只有这样才能永除后患。”端木长风冷笑着说,信手挥剑,将另两人的心坎刺穿,心肠之狠之辣之冷,无与伦比。他似乎不是在杀人,而是在用脚踏死三只蝼蚁。

  他杀人灭口,等于是让步,缓和紧张的局面。

  被捆在一旁的西域人,是个通晓汉语的人,却假装听不懂,躺在一旁发怔。

  端木长风聪明一世,却胡涂一时,未注意西域人的反应,未加理会。他收剑入鞘说:“咱们准备晚间突围脱身。”

  “向东还是向西?”杜珍娘问。

  “向西。”他用坚定的语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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