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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八


  “这证明了你心中有所顾忌。同时,也可看出你年纪轻,仍然有一颗赤子之心,不愿昧着良心向我保证,恐怕日后办不到问心有愧,算了吧,你自己去办事,在下走了。”

  唐璧长叹一声,绝望地自语道:“看来,我只有作孤注一掷的打算了。”

  “明知力所不逮,枉死无益,你不打算走?”

  “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咱们到西域缉凶的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师叔被擒,凶多吉少,我身为晚辈贪生怕死逃走,有何面目再偷生人世?兄台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唐璧悲壮地说完,伏身一纵,远出丈外,绕向帐篷的地后方,径自走了。

  柴哲怔怔地站在崖下,心潮起伏。他心中在天人交战,想离开却又脚下迟疑。

  “我……我能撒手不管吗?”他自问。

  权衡利害,他必须撒手不管,他不能做这种愚昧的事。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绝不能管这档子事。

  他正想举步离开,却又心中暗叫:“我能丢下这视死如归的善良好孩子不管吗?”

  敌情不明,而且五岳狂客又是追捕他的人,按理,他再愚昧,也不会为这件事轻生涉险。

  他一咬牙,由原路急急撤走。

  远出三十丈外,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接着叱喝声如雷,吶喊声乍起。

  他转身看去,雪光朦胧中,他看到人影杂乱,兵刃的反光入目。显然,唐璧已身陷重围。

  “糟了!这小娃娃完蛋了。”他脱口低叫。

  只乱了片刻,有人叫:“捆上!等会儿把他们冻成冰柱。”

  “被抓住了。”他叹息着说。

  五岳狂客师叔侄被擒,可以说,那些人替柴哲除去了后患,柴哲应该高兴才对。可是,他反而心情沉重,垂头丧气地徐徐举步向谷外走。

  后面不远处,几双怪眼毫不放松地监视着他,留意他的一举一动,他却一无所知。

  走了三二十步,他突然一咬牙,倏然转身,毫不迟疑地将剑改系在背上,向帐篷的方向急奔。

  那些隐藏着追踪的人,共有六名之多,其中之一摇摇头,向同伴笑道:“真蠢!但却是大丈夫的行径,可敬可佩。”

  柴哲从帐篷的左面抄出,接近了左后方,面对近十丈一无遮掩的雪地,感到心中为难,真不好接近哩!

  他全神留意两个警哨的举动,等候机会。

  蒙古包中有隐隐人语声传出,听不真切,间或传出一两声叫号,传自左面的帐篷,像是唐璧的叫声,很可能小家伙正在受刑。

  他开始摸清警哨的巡走方位,利用两人会合交谈的片刻,贴地滑进三丈,立即伏倒在雪中藏身。

  整整耗掉半个时辰,他终于接近了右面的帐篷而未被警哨发现。

  他藏身在帐篷的侧后方,准备向左面的帐篷接近。

  真不巧,两个警咱这时全到了这座帐篷,不再走动了。

  “除了搏杀两个警哨之外,别无他途。”他想。

  搏杀警哨风险太大,稍一大意便会惊醒帐内的人,功败垂成,救人的希望将成泡影。蒙古包可容纳三四十个人,里面到底住了多少人,他一无所知。唐璧在片刻间被擒,五岳狂客也被人活捉,可知这些人中,定然有可怕的高手在内,他必须小心谨慎。

  他正想用铁翎箭发动袭击,尚未有所举动,却听帐前的一名警哨向同伴说:“叔怡兄,你认为郑前辈今晚能赶来吗?”

  叔怡兄活动着双手,骨节格勒勒怪响,笑道:“他会赶来的,往返中原预期百日,足够办事。他这人最为守时,说午夜到来,绝不至于提早或迟到。目下还不到二更,早着呢。”

  “你说,郑老前辈是否能请来九现云龙相助?”

  “很难说,九现云龙在中原,拥有千万家财,金银满库,他犯得着来西域博蝇头微利吗?”

  “阁下说话好大的口气。哈哈!这次预定进京的活佛,有四位法王,携带的宝物,据说有二十驼之多,全是从西域弄来的人间至宝,每一件宝物皆价值连城。自从去年秋间消息传到中原,谁听了不眼红?沿西宁、陕西、山西、京师一带,沿途至少也有二三十拨江湖好手着手布置劫夺,抢先出境图谋的人,也为数极多,咱们仅是其中的一拨而已。九现云龙虽是大豪,财宝如山,但比起这批罕见的珍宝,不啻小巫见大巫,俗语说:财宝动人心。你听说过有嫌财宝多的人吗?他会被郑老前辈说动赶来分一杯羹的,不信且拭目以待。”

  “咱们当然希望他能来,四位法王邪术惊人,护送的高手为数甚众,多一个人便多一分成功的希望。”叔伯兄不在意地说。

  “其实,咱们二十四个人,也不见得成不了事。”

  “你这井底之蛙知道个屁!咱们二十几个人,如果要动手劫夺,准保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近些日来,咱们的头领有些心神不宁,就是为了人手不够而烦心,你以为此行必可万事顺遂?兄弟,你可不能光睡大头觉哪!”

  “胡头领是不是想利用里面的几个小辈?”

  “兄弟,你认为那几个人是小辈?你简直在做清秋大梦,如果不是三头领的迷魂暗香霸道,胡头领想擒他们还真不容易哩!”

  “他们到底是谁?”

  “不知道。听说三头领认识他们,要等他们甘心效命时再宣布他们的身分,你等着瞧好了。”

  正说间,隔邻的帐篷涌出九个人,押着五岳狂客师叔侄俩,向这儿走来。

  柴哲伏倒在帐根下,急急拨开浮雪,藏身在雪中,只露出耳目。

  众人进入蒙古包,帐中一阵乱。门外仍留着两个警哨,两警哨不时掀开帐门向里察看。

  柴哲立即利用机会,用神匕藏锋录在皮帐下端开一个小孔,定神向内瞧。

  只看第一眼,他便暗暗叫苦。

  帐中灯光大明,五名西域服装中年人正被刚进来的人唤起。帐角,用牛筋索捆着六个人,四马倒攒蹄捆得结结实实,赫然是古灵等人。另一帐角,堆着他们的兵刃。

  进来的九个人中,也穿了西域服装,但衣领已经放下,露出头面,都是汉人。一个个生得暴眼凶睛,满脸横肉,凶狠剽悍之气外露,一个比一个狰狞。为首的三个人尤其凶猛,身材魁梧,年约五十开外。

  五岳狂客师叔侄两人,已被剥去皮袄,只穿了亵衣裤,冷得肌肉发青,不住颤抖,双手被捆在身后,双掌已泛出蓝色。假使再捆半个时辰,双手即将残废。

  帐中一阵乱,原住在帐中的五个人,将古灵六个人提出往中间一丢。刚来的人也将五岳狂客师叔侄俩推倒在人丛中,众人在四周席地而坐,将八个俘虏围在中间。

  为首的凶猛中年人桀桀笑,向躺倒在地的古灵笑问:“古兄,你认识这两个小辈么?”

  两名大汉上前,拉住五岳狂客师叔侄俩的发结,将他俩的脸部朝向古灵。

  古灵脸色一变,略一迟疑。

  “说!”中年人厉叱。

  “有点面熟,但记不起他们的名号。”古灵说。

  五岳狂客吃力地吁出一口长气说:“阁下姓古,敢情是黑煞掌古灵了。”

  “正是老朽,你是……”

  “在下不愿表明身分,反正活不成,说出名号岂不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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