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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在下只是途经贵地的人,人微言轻,本来不该多管闲事。只是,在下仍不揣冒昧向寨主晋言。西域本是我天朝的国土,早晚得划归我天朝版图,今后前来开拓边疆的汉人,势将日渐增多。先来的人如果太迷信武力,以侵占残杀劫掠为能事,与西域人结下誓不两立的仇垠,那么,后来的人必须为先来的人付出惨重的代价,或者裹足不前,非我汉人之福,在下不久将返回中原,无意在西域创业,按理这些事与在下无关,在下只是于心不忍插手管事而已。尚请寨主伸出仁慈之手,放弃奴役梭宗家……”

  他感到气血翻腾,人有点晕,说不下去了,强忍住向胸间涌的鲜血,沉着地调息。

  二小姐不住点头,说道:“其实,我们并不残杀劫掠,只取西域人不需要的一些偏远牧地而已,人弃我取,并不过分。我们也无意奴役梭宗家的西域人,只因为梭宗头人大权旁落,他的堂弟梭宗僧格是实际的主事人,他自作主张招引蓝雕旗的蒙人前来,志在驱逐本山的拓荒者,目前先请来蓝雕旗的喇嘛僧坐镇,不惜作蒙人的奴才,以求将本山的人赶走。我们无意使用武力,但招引蒙人南下,我们却不能容忍。目下我们先安内,驱逐为非作歹盘踞巴罕岭多年的盗匪,以表示我们与西域人和平相处的诚意。后一步是让梭宗家的人尝尝做蒙人奴才的滋味,再一举将蒙人歼灭。因此,今天我们决定不派大批人马到梭宗家,坐观其变等候机会。我们不主动向蒙人寻衅,他们自会先动手,那时师出有名,错不在我们了。三两百蒙人铁骑,不在乌蓝芒奈山的眼下。柴壮士悲天悯人,我们不忍辜负你的心意。请转告蓝雕旗的人,限他们在三天内退出梭宗地界北行,不然他们将全军覆没。梭宗家如有和平的诚意,今后不许与蒙人勾结,速派人至本山协商划界事宜,我们将不践踏梭宗家的一草一木。”

  柴哲淡淡一笑说:“梭宗僧格已经转变态度,他确有和平相处的诚意。希望寨主言而有信,在下感激不尽。告辞。”

  “且慢,柴壮士已不宜长途跋涉,到梭宗家有三十里,到敝山却不足十里地,请移玉趾入山调养。小女子恩将仇报,误伤壮士于心难安……”

  “不行,目下梭宗家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明天在下还得到蓝雕旗应约,未克久留。在下的伤不要紧,还挺得住,不劳挂心,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不管二小姐肯是不肯,抱拳一礼扭头便走,抱起了古灵,举步入林。

  “柴壮士请稍候。”二小姐叫。

  “寨主……”他扭头接口。

  “我不是寨主。”

  “你……”

  “我叫裴云笙,家姐叫裴云琴,家姐是大寨主。”

  柴哲一怔,笑道:“在下听说贵山的大寨主是女的,便以为是姑娘了。”

  “黄山三魔是冲着家父而来的,十余年前家父游黄山,双方一言不合,逞意气在接引松上较技,家父剑败三魔,结下了梁子,那时我刚出世不久,想不到三魔消息灵通,居然能找到西域来,家父到西域创业,天下间知者极少哩!”

  “令尊能剑败三魔,必是武林中名震宇内的人物了。”

  “柴壮士不是也能将他们赶走么?”

  “我?我只能斗天魔田成二三十招。”

  “那……”

  “有一个手持竹箫的怪老人,将他们吓走的。”

  “咦!那怪老人呢?”

  “追他们去了。”

  “他的名号……”

  “在下不知道。”

  “哦!大概就是那位吹箫的人。”

  柴哲见她无意说出乃父,不敢多问,说声再见,抱着古灵走了。

  他俩的座骑系在山坡的下方,柴哲将马匹牵上,抱着古灵上马,奔向梭宗家。马儿刚起步,大批人马在神驹一笏墨的引导下,到达二小姐裴云笙附近了。

  古灵闭目沉思,喃喃地说:“能剑败三魔,这人岂同小可?姓裴?武林中……晤,会不会是……满天飞瑞闵天虹的得意门人,绰号称千幻剑的裴岳阳?”

  “就是他。”柴哲答。

  “你怎么知道?”

  “在我们接近时,似乎听到天魔说出裴岳阳三个字。”

  “那就难怪了,满天飞瑞剑术通玄,享誉武林五十余年。千幻剑二十岁闯荡江湖,三十年来少逢敌手。他是白道中响当当的英雄,怎会突然逸隐西域?怪事。”

  柴哲呵呵笑说:“所谓英雄豪侠,有几个不与王法对立的?当权的官吏,又有几个不枉法的?说不定他无意中犯了法,躲到西域开拓新天地了。俗语说:君不正,臣投外国。白道英雄不为当道所容,只好亡命,既不忍在国内为非作歹,便只好出国另图发展啦!”

  “你有道理。幸亏你我没冒昧跟上乌蓝芒奈山,不然,咱们恐怕有去无回,集咱们六人之力,也难在千幻剑手下讨好,危险极了,想不到三魔竟然无意中帮了咱们一次大忙。”古灵犹有余悸地说。

  自从他俩离谷追赶二小姐之后,谷口曾经展开了一次小规模的冲突,蓝雕旗的人向巴罕岭的好汉发动攻击,三十骑蒙人直冲敌阵,箭如飞蝗,声势汹汹。

  巴罕岭的好汉听白犀说山寨在今晨沦入金蛇剑之手,斗志全消,不敢迎战,潮水般撤走了,大批人马赶赴三百里外的巴罕岭。不再理会被擒的二寨主黑虎林魁,山寨要紧,黑虎的死活已无足轻重了。

  回到山谷,天色已是不早。端木长风见两人都受了伤,心中焦虑万分。

  他们在黑虎口中,问不出谢、金两人的行踪,只知两个白莲教徒确是亡命西宁卫附近,并未到达巴罕岭。

  同时,巴罕岭远离要道,即使谢、金两人经过此地,也不会到巴罕岭拜会的。

  入暮时分,乌蓝芒奈山来了三名使者,送来一封由大寨主裴云琴具名的情词并茂的谢函,并附奉三颗疗伤九转丹。函中重申乃妹云笙的诺言,附来一份拟划地界的草图,请转交头人梭宗达什过目。

  使者诚恳地致意,希望至乌蓝芒奈山小住一些时日,目前山寨正准备对付蓝雕旗的蒙人,寨主分不开身,待事情告一段落,将亲自迎过。

  柴哲没想到事情演变得这般顺利,大喜过望。

  梭宗达什兄弟俩看了草图,也喜悦万分,所划的地界,以南一带南北十余里,东北近三十里的丘陵草原肥沃草原,原已被乌蓝芒奈山所占领攫取,现改划归梭宗家,这份慷慨归还的情义,显然是冲柴哲的情面而赐与。

  至于献纳牛羊的事,图上已说明划界之后,彼此已无主从之别,不再献纳,条件出乎意料的优厚。

  当夜,梭宗部落的人,陷入狂欢之中。

  柴哲借口养伤,早早歇息。

  梭宗达什已为他们准备了一座清洁的帐篷,派了八名妇人伺候他们的起居。哈布尔四个人质,也安置在帐内。

  柴哲的伤并不严重,晚间借口侦察敌情,悄然出谷,奔向约会地赴约。

  三更初,他到达树下,安老人闲云已经先到,叩见毕,安闲云将他扶至树下落座,笑道:“身为江湖人,敌人并不可怕,危机四伏,处处凶险,有时朋友比敌人更为危险。小丫头那一掌,滋味如何?”

  “老前辈看见了?”柴哲讶然问。

  安闲云呵呵笑说:“我就住在附近,当然看见啦!千幻剑的疗伤九转丹为武林一绝,他送了你三颗,大方着哩!”

  “乌蓝芒奈山确有千幻剑其人?”

  “我进过两次山寨,他岂能瞒我?千幻剑正当盛年,为何要到西域创业,我还得查一查。他与令祖一样,盛年退隐,事不等闲,实为武林一大损失。”

  柴哲摇摇头,不以为然地说:“晚辈认为,中原武林局面,并非佳兆。武林人一身傲骨,而大多数人又不甘寂寞,既不屑为官府效力,又不愿为国效命沙场立功异域。不甘寂寞的人,为了扬名立万,不惜攘臂而争,称雄道霸不务正业,好勇斗狠睚眦必报,搞得纷纷嚷嚷、乌烟瘴气。晚辈认为,具有才能之士,不该在中原为私利浮名而自相残杀,大丈夫该立功异域,开拓边疆振我大汉雄风。”

  “你的话有语病。”安闲云直率地说。

  “老前辈请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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