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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大公子淡淡一笑,用自豪的语气说:“想当年入山之时,笼络期过后,仍有大部分苗民不肯就范,迫不得已只好使用武力,我负责北路,自卢溪边境,西迄吉多坪崇山卫,沿途血战,势如破竹,三个月之内,诛杀苗首六十七人,击毙生苗五六百之多,而我手下十二勇士,只伤三人。在四路清剿的大举中,我这一路成功最快,所获最多。这处苗寨原有六十余户百余人口,瞧,现在事过十年,仍然只有二十余户。”

  柴哲感到毛骨悚然,他总算又看到了大公子冷峻神情后隐藏着的另一面目。十三个人在三个月中,屠杀了六七百生苗,未免有点骇人听闻,难怪大天星寨附近的苗人,对塞中的人敬畏无比了。

  他本想趁机探问当年建寨的经过,但看了大公子冷峻的神色,却又不敢开口,同时也到了寨内,那些衣不蔽体的苗人夹道相迎,一个个神色木然,他探问的机会已经消失了。

  他俩被安顿在寨中心的一栋矮茅屋中,屋主和左右邻的五名苗人,三名苗妇,忙着升旺屋中心的火堆。

  火堆在屋中心,经年不断火种,冬日堆些树根残木在上面,便满室生暖,不但是煮食的地方,火四周也是入睡之所,生活极为简单,一家大小围火而睡,踞地而食。

  大公子嫌屋中肮脏,偕柴哲坐在屋前的两株桂树下。桂花已凋谢,但空间里仍遗留着袅袅幽香。

  不久,食物送上,三个大土瓦盆,一个小碟形的陶碗,土瓦盆中,一个盛着大块的黄麋肉,一个盛着整条煮熟的包谷,一个盛着粗碾的包谷米煮茶叶。陶碗中,盛着一些黑褐色酱油形的浓汁,一股怪味冲鼻。

  这就是苗蛮人的调味物,所煮的东西是不放油盐调味品的,他们从不知调味品为何物。别小看了这碗怪味的浓汁,如不是贵客临门,想吃也捞不到哩!

  两人对这碗浓汁直皱眉,柴哲赶忙在百宝囊中取出小盐袋,命苗人取一个土碗来,掏一把盐放入,倒些肉汁在内,用手调化。然后将盐袋中的盐倾一半入盛浓汁的碗中,命苗人将浓汁端走。苗人眼中放光,兴高采烈地道谢后,端入屋中去了。

  两人用手抓肉蘸盐水吃,却也别有风味。围在四周观看的人,全被主人赶走,两人不受打扰。

  大公子一面进食一面用汉语说:“你的故乡在山西,那儿羌胡杂处。在你来本寨之前,已经知道不少夷语。在本寨六年,你下过苦功,蒙、番的语言,以你最为精通。不久之后,你便需用蒙语和番语。”

  “番语有数种主要语言,不知……”

  “西羌语以哪一种为代表?”

  “大漠以南,有吐谷浑、土伯特……”

  “这两种芜人,族异源同,语音相去不远,有这两种语言便够用了。”

  “大公子,既要晓番语,又需蒙语,小弟所去之处,难道是北穷贺兰,西抵大漠么?”

  “差不多,但尚不至走那么远。”

  “那……”

  “不必多问,到时自知。”

  正说问,寨外猎犬又开始狂吠,寨中又乱,妇孺惊慌走避,壮年苗人纷纷取刀向外奔。

  大公子罢食而起,向柴哲说:“可能是迎接咱们的人来了,走。”

  柴哲立即用苗语向旁伺候的苗人说:“是大公子的朋友来了,叫你们的人不许妄动。”

  苗人虽将话传出,可是已来不及了,已有十余名苗人奔出寨门。

  两人整衣向寨门走,老远地便听到犬吠声凄厉,接着号叫和怒叱声震耳,苗人的怪叫声惊天动地。

  两人一怔,脚下加快。

  木栅瞭望台的守望苗人,吹动了示警牛角,寨中立时大乱。

  柴哲心中大急,脚下一紧。

  “咦!怎么回事?”大公子也讶然叫,展开轻功一跃三丈,三两起落便到了寨门。

  十余丈外,五名穿劲装的中年人,正赶杀着苗人。势如疯虎。路侧,两名苗人的尸体头断足折,死状甚惨。

  五人中,其中一名特别凶狠,手中的长剑晶光四射,隐发龙吟,一看便知是切玉断金的神物。这人冲向一名逃走不及的苗人,大喝道:“留下头来!”

  苗人知道逃不掉,一声怒叫,大旋身苗刀疾挥,刀光一闪,连人带刀回身反扑。

  大汉身形疾退一步,苗刀落空,顺手一剑下削,“嚎”一声轻响,苗刀中分,刀头落地,接着,大汉顺势欺上,宝剑反拂,电虹疾闪。

  “咔嚓!”剑过如切肉,从苗人的脑袋根掠过。

  苗人仍向前冲,身躯一动,脑袋却无法跟随前移,突然掉下,被鲜血冲得高飞三尺,滚至路旁的草丛中。死脑袋知觉仍未全失,一口咬住一丛茅草,停住了。

  无头的苗人尸身,冲出八尺外倏然仆倒在地。

  大公子狂风似的冲到,大喝道:“住手!阁下。”

  五名大汉闻声停下了,桀桀狂笑。

  使宝剑的大汉收了势,宝剑不沾丝毫血迹,光华耀目生辉。剑过颈,颈断而头仍未落地,可知这把剑的锋利程度,委实骇人听闻。

  大汉轻蔑地瞥了大公子和柴哲一眼,哈哈怪笑道:“怪事!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想不到你们却先到了。你们也是来找垛子窑的?说。”

  大公子冷冷一笑,说:“在下是山区的主人。”

  “主人?哈哈!见你的鬼,你想唬人?”

  大公子仍然不动声色,冷冷地说:“阁下手中的宝剑,像是神剑宵练。”

  “你好眼力。”

  “那么,阁下该是九疑山主李罡。”

  “咦!你倒消息灵通哩!”

  “李山主到此找垛子窑,大概九疑已无阁下容身之地了,是吧?”

  “不错,九幽鬼王老凶魔,因一些小事光了火,捣了李某的垛子窑,本山主只好到武陵山区另图发展。”

  “你知道这一带是有主的地方么?”

  “去你娘的蛋!穷山恶水、乌龟也不生蛋的鬼地方,有什么主?少在本山主面前废话。你是谁?”

  “我是谁不劳多问,在下是此地的主人。”

  “喝!你是真是假?”

  “是真是假,你自己衡量。现在,你给我滚,滚出山区,回到你的老巢九疑现世。”

  “哈哈哈哈!”九疑山主狂笑,笑完扭头向同伴狂傲而怪声怪气地说:“弟兄们,你们听见没有,这位仁兄叫咱们滚出山区,咱们滚不淡?”

  “大哥,咱们进山已有百余里,太远了,滚不出去的,辛苦着哩!”一名大汉怪声怪气地答。

  “那么,怎办?”九疑山主笑问。

  “咱们砍下他俩人的脑袋,要他们的脑袋滚,岂不甚好?”第二名同伴叫。

  九疑山主转向大公子耸耸肩,撇撇嘴,扬扬剑,用无可奈何的声音调侃地说:“老兄,无可奈何,本山主的朋友不肯。我看,还是劳驾请你滚好了。在辰州本山主便听说丛桂山很不错,正好做垛子窑,因此乘兴而来,你总不能要本山主败兴而返,是么?”

  “你不滚么?”大公子冷冷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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