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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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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哥不敢噜嗦,赶忙说道:“小人就是张罗几个小店名菜。香酥鸭,油麻鸡,沅江最肥的醋溜活鲤,从洞庭湖刚运到的银鱼万寿……” “只要是名菜就成,来一壶好酒,要快!” “公子爷放心,不会误事。”小二匆匆地定了。 两人这才打量楼上人。第一桌有四名中年劲装大汉,相貌狰狞,显非善良之辈。第二桌是两个白净面皮,相当俊逸的青年人,头戴英雄巾,一身银色劲装,腰悬长剑;可惜目光阴沉,眼圈微黑。第三桌是三个相貌相似,全生了兜腮短髭的壮实大汉,腰粗膀圆,相貌威猛,敞开前襟,露出茸茸壮实的胸膛,身旁各搁着一条镔铁齐眉棍。 第四桌是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太婆,和两个身穿玄色劲装,目秀神清的少女,明眸中略带煞气几分;老太婆身旁搁着产自剑阁的盘龙杖,少女腰带上悬着长剑。 第五桌只有一人,是个蛇头鼠目的中年人,腰带上插着判官笔,鼠目不住地向两个姑娘瞟。 第六桌坐满了,共是八个劲装大汉,青巾包头,各带刀剑,胸前绣着一朵银梅花;衣是深青色,花亮如银,十分醒目。八个人都够凶恶,各带刀剑鞭尺之类兵刃,正在兴高采烈痛饮,傲气冲天。 整楼客人全是武林朋友,只有逸云和如黑一对书呆子。 第六桌的八个人,就在逸云这一桌的对面,隔邻而坐,同样倚窗,中间相距约有八尺,逸云两人坐定,他俩打量人,人家也打量他。邻座首席那四方脸大汉脸色极不友善,狠狠地盯了两人数眼。 菜一个个陆续上,酒是一斤装的瓷罐儿,两人对酒没兴头,也不问是什么酒,斟在小杯内当个景儿。 如黑举杯向逸云虚让,略一沾唇,弯弯的细眉儿一皱,愁眉苦脸地说道:“这鬼玩意!真要命,怎能吃?” 逸云喝了半口,微笑道:“许同年,你真俗,这是人生最享受之物哩!” 如黑白了他一眼,小嘴一噘道:“请教何谓不俗?说来听听。” “哈哈!你可记得诗仙的乐府《将进酒》?” “当然记得,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我指的中间和最后几句,请听。”他一口将酒喝干,却又直咽嘴眨眼。“啪”一声脆响,他轻击桌面,高吟道:“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用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他将酒斟上,又道:“且听最后几句,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哈哈!与尔同销万古愁。兄台,请呀!” 歌声悠扬悦耳,响彻行云,感情外溢,感人至深,把整座楼包括两侧四厢内的猜拳闹酒声,全压下去了。 闹声一止,歌声却落,楼上六桌二十一个人,全向这儿瞧。厢内帘子一掀,有人探头向外张望。 邻桌为首大汉突然凶睛一瞪,戟指逸云大吼道:“书虫,你鸡啼狗叫唱什么?把大爷的酒意全撵跑了,该死!再唱大爷割下你的舌头。” 第三桌三名短髭敞胸大汉,为首那人“啪”一声一掌击在桌面,敞声喝采道:“好!好一句与尔同销万古愁!万古绝响。” 另一个说:“真是好!”他举杯向逸云虚抬虎腕,一饮而尽,再以空杯向逸云一照,朗声说道:“诗仙写得好,阁下的歌更好,这几句,比元次山的“我持长瓢坐巴邱,酌饮四座以散愁”豪壮太多了!意境超尘拔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哥儿,我敬你一杯!” 他斟满一大杯,豪放地干了,向逸云照杯,善意地一笑,从容就坐,虎目向八大汉一扫。 骂逸云的凶恶大汉怒火上冲,“乒乓”一声,酒杯在半空中跌落楼板上,打得粉碎,碎屑中有一根鱼腹刺。 “想行凶?真是找死!洞庭八寇,姑奶奶劝你少在大庭广众之间献丑。”声如银铃,发自第四桌一个玄衣少女之口。 洞庭八寇全都推座而起,老大就是发杯之人,他大吼道:“鬼丫头,你是何人?谭某要教训教训你,三脚猫功夫也敢管闲事?哼!”他大踏步而出。 “慢来!你先找咱们中州三义,这笔账请先生偿还,猛狮沈雷先领教高明。”向逸云干杯那短髭大汉走出走道。 第一桌四名中年劲装大汉全站起了,一个嘿嘿笑,说道:“要打么?咱们江南四霸也算上,看看中州三义是否浪得虚名,也可领教少林的无上绝学。” 正在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间,左侧客厢帘子一掀,走出两个年届古稀老头子,前一人身穿鸦青长袍,神目如电,鹰鼻突腮,颔下三绺长须拂胸。后一人长脸短须,两耳招风,吊客眉,大麻脸,身穿墨绿团花罩袍。 鹰鼻老人冷然注视厅中众人一眼,阴森森地说道:“什么人敢在这儿大惊小怪,说给我三步追魂章钧听听?” 三步追魂章钧六字一出,在座的人全都一惊。洞庭八寇的老大凶焰尽消,躬身行礼赔笑道:“晚辈无状,不知老前辈大驾在此,多有惊扰,尚请老前辈海涵。恕晚辈等不知之罪。” “谭老大你可是前来祝贺独脚天尊出山的?”三步追魂撇撇嘴,大概这就代表他笑了。 “晚辈正是专程前来祝贺袁老前辈出山盛举的。” “你坐下。”他又向身后老人道:“詹老兄,要不要打发他们?” 詹兄不屑地冷哼,爱理不理地道:“他们?哼!还不值得我拘魂无常詹化伸手。” “拘魂无常詹化”这六个字像一声巨雷乍响,令人闻之变色,谁不怕这黑道中与独脚天尊齐名的宇内凶魔?说起这凶魔,便令人想起与他经常并肩施毒的毒僵尸古奇,他两人在江湖上神出鬼没,血腥满手,心肠之毒,世无其匹,流毒天下足有四十年,当他们三十年前在应天府横行之时,惨杀了被召返京内调的江西布政使张弼亮全家五十六口,直震天庭,宣宗龙颜大怒,立派锦衣卫三位大名鼎鼎的人物南下应天,追缉元凶归案,同行的高手,全是武林中顶尖儿人物,最有名的一个叫天罡手谢鑫,在全力踩探下,在扬州终于追上了两个凶人。 一场恶斗结果,两凶人的四个没人性的徒弟,全被群集的高手生擒活捉,拘魂无常挨了一记天罡掌,仍能力毙三名高手,从容而遁。 天罡手谢鑫的大名,真个妇孺皆知,双掌之下,无三招的英雄,年青时曾独闯大河岸群雄所设英雄擂,力挫天下有名的三十名顶尖儿高手,宇内震动,誉为天下第一条好汉,想不到扬州一战,竟然让两魔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容脱身。天罡手大怒之下,发誓要踏遍天下找到这两个凶人归案,可是一追十年,两凶始终逍遥法外。 这事在武林曾经轰动一时,江湖轰动。后来在山西吕梁山下,毒僵尸古奇请出乃师金面狂枭栗飞,师弟袁天雄,这家伙那时叫血手天尊,后来被四海狂客截了他一条腿,为害更烈,终被各派掌门谋诛五怪,迫他遁隐了十年。四个人联手合攻,把天下第一条好汉天罡手杀了。 这事余波荡漾了七八年,天罡手的子孙始终未能将这段公案了结,武林中尽人皆知,这几个魔头人皆畏之如蛇蝎,拘魂无常这一亮名号,所有的人全变色而起。 正在紧张,楼口不知何时,已现出三个人影,一个四十余岁的英伟中年人,还有两个恍若临风玉树的小后生。三人一身上打扮,灰布对襟衫,阔腰巾,足踏爬山虎,腰巾上斜插一把连鞘匕首。虽则粗衣淡服,却掩不住他们那虎虎英气。尤其是那一双相貌相同的少年,猿背鹰肩,剑眉虎目,面色红润,英气四射 三人目中杀机重重,却忍住并未发话。 拘魂无常一掀帘子,向内沉声叫道:“小子,你出来,替为师将他们赶下楼去。” 应声窜出两个怪人出来,五短身材,看年纪约有三十岁左右,一个身白,一个身黑,两人面貌相同,十分岔眼唬人,瘦骨嶙峋,长脸尖额吊客眉,白多黑少的鬼眼,上眼皮向下搭,脸色青中泛白,阴惨惨毫无血色,端的有其师必有其徒,大无常教出小无常,实不足怪。 两小无常抢至厅中,穿白的用老公鸭嗓子厉叫:“你们听到么?我师父叫你们滚!大概还不至于叫咱们两个小无常替你们招瑰吧?” 洞庭八寇全都拱拱手,向两老魔一躬到地,慌忙向楼下撤退,乖乖溜了。 后面接着走的是江南四霸,和那个獐头鼠目的狰狞汉子,这家伙临行还向两位姑娘吞了两次口水。 最后走的是那两个人才一表的青年人,经过姑娘身畔,故意打一踉跄,向姑娘一倾。 “叭”一声脆响,一个青年人口中鲜血直冒,退了五六步,另一个晃身便退。 出手的那位姑娘杏眼一瞪,骂道:“花浪子,你在本姑娘面前弄鬼,早着哩!” 花浪子掩着嘴,恶狠狠地说道:“姓何的记下了,再见。”两人狼狈而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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