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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七


  这一阵催马狂奔,果然不到黄昏时分,便已经赶到了黄山天都峰下。

  丛慕白在马上眺望着眼前的天都峰,再望着那落日余晖,为时将近夜暗,心里在盘算着:“天都峰上埋伏处处,如果是趁夜深入,徒然对我不利,我且在山麓附近,休憩一晚,等到明天再行人山,也不必急于这一夜之间。”

  想到此处,心里又有一些后悔之意:“如果当初发现了有人跟踪,不如此策马狂奔,趁机捉住跟踪的人,至少可以对天都峰近来的虚实,略知一二。”

  如今悔之无益,只好从身马上,取下于粮水袋,喂过“雪盖灵芝”,再纵之而去,自己找了一处石壑避风之处,准备等待过黑夜的消逝。

  黄山的冬天,是有着无比的酷寒,尤其是入夜之后,阴云密合,大有欲雪之概,较之白天,更令人有一种寒意凛人。

  丛慕白吃过干粮之后,缓缓地运行功力,暖意起自丹田,功力达于四肢,然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倚在岩石之上,阖上眼睛,松弛下心神,先求一个安适的休息,他知道明天是一个重要的日子,独身仗剑,深闯天都,后果将是如何?……

  丛慕白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自语着说道:“万事但求尽心而已,相信父母在天之灵,也会谅宥女儿这番用心的。”

  丛慕白如此自言自语之际,突然听到外面嚓嚓一声,分明是一个夜行人,一时的失神,脚下起了声音。

  在此时此地来的夜行人,还有何人?自然是天都峰的爪牙。丛姑娘暗自冷笑一下,心里说道;“你找上来倒好,我正要探听一下虚实。”

  当时,丛姑娘轻轻坐起身来,将长剑顺在手中,留神向外面看出去,但见外面漆黑一片,伸手难见五指。

  丛慕白屏息凝神,静坐不动,朝着石壑之外,注视半晌,渐渐地,才看到一些模糊的树丛石影。她心里在暗暗地想着:“如此漆黑的深夜,彼此视力都受到极大的影响,此时此地,就要看各人的内力深厚的程度而定了。内力深厚一分,视力明亮一分,动起手来自然‘一分强十分强’,难道我丛慕白的内力,竟然不能超过天都峰上的一个区区爪牙之辈么?”

  心中意念如此一动,立即左手下伸按地,一提真气,左手阴使内力一送,人坐在那里原式不动,横飘五尺,从石壑中倏然掠到石外。

  人刚一落到石外,稍一沾地,立即一长身,一挺腰,拔起两丈多高,就在真气未泄,力道未衰之前,双臂平伸,立化一式“落叶随飞”,不带一点声息地倏然而下。丛慕白姑娘人在如此一拔一落的瞬间,他已绎将身边周围两丈方圆,看了个仔细。

  周围没有一点动静,也没有一点可疑的影子。夜是那么的黑,山中又是如此的寂静,丛慕白真要怀疑自己方才是否听觉上有了差误。

  但是,丛姑娘她相信自己的耳朵,尤其像这样的寂静夜里,稍有一点音响,焉有听错了的道理!

  就在这一瞬间,丛慕白姑娘突然眼光停留在一棵树上,心里暗自冷笑说道:“看你能躲到那里去?”

  右手长剑交抱着左臂上,突然人化扑地旋风,身形一矮,一贴地面,立即长身而起,这一扑一起之间,也不过是转瞬的一刹,但是,就在丛姑娘长身而起的时候,右手也随之微扬,嘶、嘶、嘶一连三声破空,直向对面那棵树上,电射而去。

  丛慕白出手之物,虽然是临时在地上破石而得的三粒小石子,但是,脱手生风,去如闪电,树上那人如果功力稍逊,只怕就在这一瞬间,便无法躲过这样三石齐飞,要挨上两下,坠落树下。即使对方功力不弱,只怕如此促然三石飞来,也要逼得闪身躲避,闪落树下,这样正是合着丛姑娘的心意,她也只是威逼对方出来。

  但是,事情往往是出人意料的。

  三块飞石,闪电破空,直射树叶之内,就在这时候,树上有人轻轻喝叫一声:“好身法!”

  三块飞石宛如泥牛入海,不但是没有将人逼出来,而且三块飞石未听到落下之声,正是被人家扫数收下,黑夜之中,事出突然,能将丛慕白姑娘这三块石头—个不漏的收揽在手,这份功力已经不是普通之辈,但是,更使丛慕白吃惊的,是方才轻轻地一声“好身法”。

  对方不夸奖丛慕白的手劲、准头、眼力,而赞美丛慕白那一式扑地旋风,长身发石的身法,此人眼力高人一等,而且,更重要的这一声“好身法”虽然是极其轻微,但是,却是清脆悦耳,不是男人的声音。

  不是男人的声音,天都峰上会有如此功力高的姑娘?不会是鲁颖再回来吧?舍她尚有何人?

  丛慕白也不过是一瞬间的错愕,尚未回得神来,突然一阵轻微的破空之声,响自对面,直朝丛慕白姑娘迎面飞来。

  丛慕白和那棵树也不过是相隔三丈不到之间,等到破空声起,来物已在丛慕白眼前,丛姑娘文风不动,右手上掠,正准备抓住飞来的暗器,只听得“嚓”地一声,飞来的三件暗器,竟齐齐地落在丛慕白的面前不远一尺不到的地上。

  丛慕白看得清楚,对面打来的三件暗器,竟是两片树叶,和一根细小的树枝,两片树叶飞到丛姑娘面前的时候,却被同时飞来的树枝,以一穿两,阻住力道,顿落面前。

  这是一种不带敌意,而又极其夸耀功力的表现。

  不仅是说明对面来人有着“摘叶飞花”伤人的功力,而且,心计之巧,与手头腕力之准,令人叹为观止。

  丛慕白也轻轻地脱口赞了一声:“好手法!”

  随即向对面叫道:“是那位朋友,在下眼生未曾识得,何不请来相见?”

  丛慕白断定对方是友非敌,但是,却一时想不起对方会是何人?如此一问之下,树上那人没有—点动静,仿佛是没有人在一般。

  此时,天都峰上阴云密布的天,又渐渐地云散天开,上弦月,宛如一线,斜挂在天边,给天都峰上,涂着一层惨淡的白色,远近的山林草石,都可以隐隐约约地看得明白。丛慕白一见对面半晌没有回音,便将手中长剑,插入鞘内,双手抱拳,对着树上一拱手说道:“树上的朋友既然示意在先,复又隐身不出于后,莫非是碍于某种原因,—时不愿出面么?或者……”

  丛慕白微微地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或者是有心要考察一下在下的功力如何?是么?如果是,在下就来领教便了!”

  言犹未了,双袖一拂,双膝着力向后一挺,猛提丹田一口真气,人像冲天而起的一支弩箭,嗖地一声,直起五丈。

  人在半空中,吐气转身,俯首下扑,直向那棵树上直落而下。

  这一着轻功,揉合着掌力与膝下的劲道,冲天拔起五丈,这真是骇人听闻的事,如果不是双袖拂出的劲道均匀,双膝挺立得时,纵使轻功再好,也无法如此拔起五丈。

  果然,就在丛慕白姑娘身形尚未落到树顶,只听得一声:“好!”这一声“好”字方自出口,只见一条黑影,从树上一闪而出,飘然而落到树下。

  丛慕白那里还肯稍作停留?身形刚一沾到树梢,便轻轻地喝道:“既要指教,何必避身而走?”

  人在枝头一弹,衣袂翻飞,飘然下落,随后也落到那人身旁附近。那人却不等到丛慕白站稳身形,撤身后退,双掌交互提到胸前。

  丛慕白此刻已经看到对面那人一袭长衫,穿在身上显得纤瘦轻灵,脸上却罩着一块纱巾,看不清庐山真面目。这个形像一落到丛慕白眼里,心里忽然一动,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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