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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七


  北岳秀士刹时间,一双眼泪,顿落胸前,嘴唇微微的颤抖着,半晌说不出话来。倒是紫盖隐儒温婉点头,微然一笑说道:“北岳风厉雪寒,较之紫盖峰前,有回然不同之风光,雪峰不延我人如椽岩,款以热茶,烤以炉火,而让我在此迎风被雪,衣不胜寒么?”

  说是“衣不胜寒”,那是笑话,像紫盖隐儒那样一身轻飘飘的长衫,换过旁人,早就冻僵在寒风凛冽,大雪飞舞的北岳恒山,还能如此谈笑自如,神色自若么?倒是她这样极其自然的两句笑话,为北岳秀士激动的心情,得以平复。

  当时北岳秀士吐一口气,含着微笑,对紫盖隐儒笑道:“冰如!你责的甚是,谷外寒风凛冽,谷内尚不失为春暖,你我尽在此间,冒风迎雪,如何不去如椽岩?”

  说着转身向少蓝姑娘唤道:“蓝儿上前去见过……”

  须少蓝姑娘十数年来,这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同门师叔,事实上她也是在最近期间,知道了这位与师父绾结同心,葛鲍双修,而又一度不满恩师所为,飘然分手离去的师叔,是一位有出世之姿,有惊世武功,有圣洁心灵,有坚贞意志的巾帼奇人,可以说是心仪已久,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俗,相对之下,令人俗念俱消。

  所以当时没等到恩师说出来,便飘身上前,宛如梨花萎地,说道:“蓝儿叩见师叔!”

  紫盖隐儒伸手牵起须少蓝,含笑对姑娘身上打量一遍,点头说道:“禀赋奇佳,根基甚厚。只是……”

  说着用手轻轻拭拂着须姑娘的前额和眉间,接着说道:“杀孽太重,应该多体上天好生之德。”

  须少蓝姑娘闻言,浑身一颤,宛如当头棒喝,立即凛声应是。

  北岳秀士在一旁,说道:“蓝儿身世极为可怜,血仇在身,难免有所影响。”

  紫盖隐儒点头说道:“天嫉奇才,每有折磨,是琢磨成器,抑或是玉碎不全,端赖自己持志立身,蓝儿一身杀孽,和慕白相差无几,但是未来结局,未尽相同,不能不作惕励。”

  北岳秀士和须少蓝姑娘为之默然。

  三人缓然齐步,慢慢向生花谷内走去,果然,生花谷依然百花争妍,绿叶如潮,与谷外相较,确是温暖如春,迥然两个世界。

  紫盖隐儒叹道:“生花谷地势极佳,北岳灵气,尽萃于期,如能终老此间,不闻世事,诚人间天上,平生之乐。只是……”

  说到此处,紫盖隐儒突然站住脚,向北岳秀士问道:“背上毒创如何?此刻但见你光彩焕发,神光内蕴,为何没有一点中毒模样?”

  北岳秀士笑道:“冰如明察秋毫,日前回春圣手逯雨田专程至此,一颗千年灵芝丹药,不仅去毒生肌,更增益不少内力,说到此处,我想到方才冰如说道:终老此间,不闻世事,只怕目前我没有此等清福,遁迹于山林之间。”

  紫盖隐儒闻言忽然停下脚步,望着北岳秀土说道:“雪峰!饶人一步后福无穷,一梭之仇,并不像伤及父母,而不共戴天,你难道还要为了这一梭之恨,再出山林,搅人是非么?”

  北岳秀士微微一笑说道:“冰如!你不是说要到如椽岩,能得一杯热茶,一炉炭火么?此事回头再说吧。”

  三个人在生花谷内分花拂叶,飘然直奔如椽岩,沿径登临石屋,须少蓝早就忙着沏好两杯香茗,摆在面前,至于炉火,在温暖如春的石室之内,那是多余的,何况紫盖隐儒本来就是一句戏言?

  北岳秀士坐在一旁,正颜说道:“一梭之仇,自然犯不着牺牲宁静岁月,换取一时报复的快感,但是受人之惠若不清偿,终天难安。”

  紫盖隐儒点点头说道:“是了!我忘记理当酬报的人情,宇内二书生,无端受惠于人,自然这不是虚名的问题,论情论理,都应该如此,雪峰!你所指的是祁灵这孩子,是么?”

  北岳秀士叹了一口气,说道:“长江后浪催前浪,后生可畏,斯言不谬,祁灵这孩子确是灵珑心窍,且又古道热肠,冰如!我们这次破镜……”

  紫盖隐儒不由脸上微微一红,顿时拦住不让说出“重圆”两个字,接口说道:“祁灵只可惜一点,胆比天大,太过机灵,如此只怕容易轻蹈危险,如果我猜测得有几分道理,就在我启程北上恒山之日,他已经是寻找万巧剑客鲁半班的下落去了。”

  这“万巧剑客鲁半班”几个字,乍一出口,北岳秀士为之一震,当时喃喃地说了一句:“万巧剑客鲁半班……”

  紫盖隐儒不由惊讶地说道:“雪峰!受制十余年,沉冤莫白,难道你还不知道是万巧剑客鲁半班所为么?”

  北岳秀土欲拦阻时,已是无奈,只有苦笑地点点头,说道:“若不是日前回春圣手逯雨田,来到北岳恒山,详细地说明此间经过,我何尝知道鲁半班其人?”

  言犹未了,忽然须少蓝姑娘扑上前,哭道:“师父!你为何一直瞒着蓝儿,不让知晓,难道你不让蓝儿能有手刃亲仇之日,永远让蓝儿去世母亲,沉冤九泉么?”紫盖隐儒顿时一惊,随即又叹了一口气说道:“方才我说过,天嫉奇才,多遭磨折,想不到蓝儿和慕白,不仅同一命运,而其仇家更是同为一人,你道是冥冥之中,是预有安排的么?”

  说着又转头向北岳秀士说道:“是雪峰有意隐瞒,不让蓝儿知道的么?”

  北岳秀士长叹一口气说道:“十余年来,我虽然不断寻找当年赐我一梭之人,报复一梭之仇事小,蓝儿一身不共戴天之恨,自然不容沉没,而使存殁难安,但是,一旦回春圣手逯雨田告诉一切之后,我又决定不让蓝儿知道内情。”

  须少蓝姑娘哭着抬起头来,说道:“师父!你难道改变了初衷,不让蓝儿报仇雪恨了么?如此十余年恩师对蓝儿抚育教养之恩,又有何意义?”

  北岳秀士用手抚着须少蓝姑娘的双肩,扶她站立起来,含着苦笑说道:“蓝儿!你起来听为师的说给你听。”

  须少蓝姑娘满心委屈地站在一旁,望着北岳秀士,眼眶里含着晶莹欲滴的泪水。

  北岳秀士苦笑着向紫盖隐儒说道:“十余年岁月,都能悠悠忍耐而过,又何必计较于一时?”

  须少蓝姑娘翘着嘴说道:“师父!十余年岁月,是因为找不到仇人为谁,所以才忍耐而过。”

  北岳秀士略略带责备的口吻,说道:“当着师叔在此,你也敢如此放肆么?”

  紫盖隐儒微微笑了一笑,点点头说道:“蓝儿!你师父抚育你十余年,还不是为了你身有血海深仇,希望你能够亲手报得,以安令堂在天之灵,岂有知道仇人之后,反而不让你前去快意恩仇的道理?蓝儿!你说是么?”

  须少蓝姑娘含泪带怯地站在一旁,轻轻地说道:“蓝儿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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