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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顿时地贴在石后的祁灵,听得热血沸腾,沮水直冲眼眶,情绪有如万马奔腾,不可以遏止。

  祁灵断然没有想到丛慕白姑娘竟然是存有如此用心,原来她早就知道铜脚叟行迹可疑,只是不愿意祁灵为了她的家仇,结怨与华山一派,这才故意将他气走,若不是祁灵一时心动,躲在石后窃听,岂非一直误解丛姑娘的用心么?

  祁灵又忍不住埋怨自己,觉得当时自己太过糊涂,像丛慕白姑娘如此温文娴静的姑娘,如何能一变而成如此横不讲理之人?

  祁灵又想到,丛姑娘当初是如何的寄望自己与他并肩遍访江湖,找寻仇人下落,如今一旦有了端倪,却又断然不要自己为他冒险,用情之深,与用心之苦,感人泪下。

  想到情切处,祁灵忍不住从石后一吸气,双掌一披,长身而起,准备拧身凌空一拔落到丛慕白姑娘面前,流泪誓言,要为姑娘的血海深仇,鞠躬尽瘁。相识满天下,知己能几人?能为知己一死,何啻是重于泰山?

  祁灵如此按掌起身,正待腾空而起,一眼瞥见丛慕白姑娘和她师父紫盖隐儒的情形,顿时心里一震,一种迹近自然的反应,把将要凌空拔起的身,一掩而下,落到石头的后面,而且有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充塞胸际。

  原来当祁灵长身而起,超过石头的时候,一眼看到丛慕白姑娘正以整个娇躯,依偎在紫盖隐儒的怀里,而紫盖隐儒正以一只手轻轻拥抱着丛慕白姑娘,而另一只手,却在姑娘的背上轻轻地抚摸着。

  按常理说。师徒之间,犹如父女,有道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虽然有男女授受不亲之嫌,而师徒之间,师徒之情冲淡了男女关系之嫌。所以,丛慕白姑娘依偎在紫盖隐儒的怀里应该是毫无可怪之处。

  但是,紫盖隐儒虽然名列宇内二书生,年龄应在古稀以上,然而在天山之阳,获得驻颜灵芝,所以如今望去,也不过才三十左右的中年人。

  尤其紫盖隐儒人又生长俊秀,举止潇洒,谈吐飘逸,是一位不折不扣的俊秀儒生。比较起当初祁灵在泰山五皇顶乍见北岳秀士,更要多一分温文尔雅的风度。

  而丛慕白姑娘正是豆蔻年华,绝世容貌,像这样美绝人寰的徒弟,依偎在俊秀潇洒的师父怀抱里,虽然有师徒关系,令人看在眼里,实在无法不生异样感觉。

  祁灵自幼饱读诗书,是位君子,从不以小人之心度人。但是,一眼看到依偎抚摸的情景,而两个人一个是如花似玉,一个似锦年华。因此,师徒关系。就远不如现场情景,使人触目惊心。

  祁灵当时缩身石后,竟然先是一阵脸红。继而一定心神,平心静气地靠在石头上坐着,思索着方才那一瞥之下的印象。

  祁灵也一再警告自己,不许可如此丧失伦常的胡思乱想,他暗自责骂自己:“祁灵!你枉自幼读诗书,明礼知义,岂可如此,以心度人?丛姑娘和紫盖隐儒是师徒情深,在丛姑娘情绪紊乱,心神沮丧之际,师父稍加抚慰,乃人情之常,你如何能以禽兽眼光视之,你读圣贤书,所学何事?”

  但是,在祁灵自责之余,又禁不住冷静地分析:“以紫盖隐儒目前情形,对丛姑娘而言,师徒情深,是否也稍有逾越之处?

  人与人之间,最难做到本份二字。以方才情形看来,师徒相拥,是否有逾本份之处?”

  祁灵几番思索之后,摇摇头霍然轻叹一声,暗自忖道:“在翠柳谷内,为何银须虬叟独在谷前,丛慕白姑娘和紫盖隐儒为何双双住在木屋之内?师徒关连,必竟男女有别,如此住在一起,偏又把银须虬叟撇在谷前,这难免有掩耳盗铃之嫌。”

  祁灵一番想罢,废然起立,他不愿意将宇内二书生之一的紫盖隐儒,想得如此令人不齿,更不忍将丛慕白姑娘想得如此下贱,自己痛下决心,及早离开南岳,忘却这一瞬间遭遇。

  但是,人世间能忘却情感上的事,实在是谈何容易?祁灵是血气方刚,修养未臻化境。同时,丛慕白姑娘除了对自己有授艺之恩以外,还对自己情深意重,祁灵能够如此平心静气,毫无所感的忘却么?

  祁灵坐在石后,一时思潮如涌,情感起伏,竟不知自己坐在这里何往何从?

  忽然祁灵意念一决,暗自忖道:“我到北岳,尚有一段时日可以耽延,何不趁此机会,前往华山?一则探听千手剑沙则奇丛师的下落,再则也可代访丛家血仇,不仅可以一了千手剑沙则奇在秘笈中所托之遗命,更可以一报丛姑娘对自己的情深意重,不管丛姑娘为人如何,我祁灵从不平白受人情感上点滴之惠,此行一举两得,何必迟疑?”

  祁灵想罢挺身而起,仰天一吐抑郁之气,偶一回头看时,隐约看到紫盖隐儒拥着丛慕白姑娘,向岩下缓缓而去。

  祁灵不忍多看,也不复多想,振袖凌空,一跃而前,直向山下奔去。

  有道是事不关心,关心则乱,祁灵对于丛慕白设若是等闲视之,那吹皱一池春水,干卿底事?

  “情”之一字,最是难以揣摩,自古以来。多少英雄侠士,情关难渡,理所当然。

  祁灵聪明绝顶,机智超人,但是,在南岳紫盖峰乍遇丛慕白姑娘,便立即为她那绝代风华,惊人气质所倾心,尽管祁灵

  自己毫无所觉,事实-亡,已经是一根情丝紧紧缠住心头,欲解无力了。

  尤其一听丛慕白姑娘对他竟也是一往情深,惊喜之余,衷心喜悦,真是不可言喻。但是。就在这满心喜悦,一起身之际,又让眼前的情景,给他迎头一棒。

  在拧身振袖,飘然离开南岳之时,祁灵的心,何尝不是百味交集,莫可言状。

  所以,祁灵断然而去西岳,也可以说是伤心人别有怀抱如此而已矣。

  从南岳衡山,到西岳华山,要北贯中原数省,是段不短的旅程,尤其是入伏天气,炎阳炙人,如此长途奔波,宁非一大苦事。

  如果祁灵能够缓缓赶路,趁凉而行,遇热休憩,悠然上路,自然一路之上,必然会落个悠闲自在。但是,祁灵离开南岳之日,心情沉重,情性失常,既无暇沿途赏玩山水,凭吊古迹,更无心情观赏沿路风土人情,而且又挂念着北岳秀士之约,因此,一路之上,只顾兼赶路程,忘却天气酷热,与鞍马劳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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