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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祁灵想到这里,便向丛姑娘问道:“如今丛师姊既然肯定认为昔日灭门仇人是千手剑沙则奇和银须虬叟,如今将准备何往?”

  丛慕白姑娘本来激动的情绪,已经渐渐地平静下来,如今一听祁灵再提起千手剑沙则奇,不由地顿时柳眉倒竖,厉声说道:“我要遍访天下,寻找千手剑沙则奇,问明当年情形,要他饮血剑下,偿还当年血债。”

  祁灵冷静地说道:“若是千手剑沙则奇的功力高强,既不肯回答师姊所问,而又不能为师姊剑下所折服……”

  丛慕白姑娘冷冷地凄厉笑了一声。说道:“我早就知道,天下事,求人莫过于求己。我丛慕白的血海深仇,自然由我丛慕白一人承担,设若我不敌沙则奇,怨我习艺不精,丛家血仇,永沉海底。”

  祁灵也不分辩,只是依然极为平静地说道:“设若丛师姊你寻到千手剑沙则奇之时,他已经撒手人寰,魂归地府,又将如何?”

  丛慕白姑娘厉声叫道:“你不必为千手剑沙则奇支吾其词,他若早死一步,我也要鞭尸三百,以慰父母在天之灵。”

  祁灵忽然恳声说道:“丛师姊!请宽恕小弟如此再三故作疑问,因为事实不容小弟置身事外,对于丛师姊而言,小弟故不忍令徒然让其凶逍遥网外,另一方面,小弟与千手剑沙则奇……”

  没等到祁灵说完,丛慕白姑娘忽然失常的惨笑,复又厉声说道:“我早就知道你与千手剑沙则奇有着密切的关系,你才再三拦住铜脚叟,为千手剑脱罪,若不是看在我恩师待你以客礼,你这种用心,我就容你不得。”

  祁灵觉得自己愈想解说,却是愈为丛姑娘误解,这真是一团乱丝,欲理无绪,急得祁灵叫道:“丛师姊!你且宽容小弟片刻,待小弟说明其中原委,如此丛师姊再有责备,小弟领受无词。”

  丛慕白姑娘此时铁青着脸,斩钉截铁地说道:“你无须解说,我也无须听,丛氏门中血海深仇,与你无关,你若硬要替千手剑插上一脚,现在就请划上道来,否则请你即刻离去,你若再在紫盖峰多留片刻,丛慕白便以敌对地位相待。”

  祁灵真没有想到,丛慕白姑娘一误之下,竟然变得如此地步,方才还是姊弟相称,转眼却是敌对相待,这个突变,令人心为之寒。

  但是,祁灵心里却在为丛慕白姑娘耽着心事,不共戴天之仇,十年积压,一旦掀开,竟然激动如是,将来难免步人歧途,实堪忧虑。

  祁灵想到丛姑娘这一份至孝的心情所变成的无边悲戚,同情之心,又油然而生。当时长叹一声说道:“丛姑娘!你不必下逐客令,在下就此离去也就是了。”

  说着话,转身昂然走到银须虬叟丧身之处,深深落地一躬,当时一语不发,从容迈步,直向山下走去。

  刚一转过一堵丛石,忽然,隐约传来一阵饮泣悲戚的声音。

  祁灵心里一震,立即一贴石头,游墙贴壁的游龙术,紧挨着石头,悠然而起。

  祁灵游到了岩石的顶端,稍露一线,向丛慕白姑娘看去,忽然看见紫盖隐儒从左侧谷下,飘然而上,走到丛姑娘身边。伸手抚摸着姑娘的满头柔发。

  丛慕白姑娘一见紫盖隐儒出现,细声的饮泣,突然变作嚎号痛哭失声,猛地扑到紫盖隐儒的怀里。

  祁灵本来暗自叹了一口气,准备转身离去,因为他既同情丛姑娘恸于亲仇,但是。他又无法获得丛姑娘信任,允许自己援助一臂之力。所以,也只好暗叹一声,霍然离去。

  祁灵正要飘身下石,悄然离去的时候,忽然听到紫盖隐儒叹着说道:“慕白!你的用心之苦,我是知道的,所以,我才不肯及时赶上面来。”

  祁灵一听,心里一动,暗自忖道:“丛姑娘有何用心?紫盖隐儒所说的用意是什么?”

  本来已经要飘落而去的身形,此时又不觉的停留在石后,贴在石上,倾听着那边的谈话。

  从丛姑娘所站的地方,到祁灵所站的石头后面,约莫有二十丈左右,在二十丈之内要想看清楚一个人的面貌,已经是谈何容易的事,要想听清楚两个人的说话。已经是迹近不能。

  但是,祁灵今天的内力,已经不是一般武林,所可以比拟,其耳目之聪灵,也不是一般武林所能望其项背。二十步以内,飞花落叶,逃不出耳目,这二十丈的叹息和说话,自然也就历历可闻了,更何况紫盖峰上,此刻风停声息,悄悄无音!所以,祁灵贴在石后,凝神细听,把二十丈外的丛慕白姑娘和紫盖隐儒的谈话,听得一字不漏。

  丛慕白姑娘依旧轻轻抽泣不已,紫盖隐儒却叹息着接着说道:“铜脚叟行迹可疑,银须虬叟死得冤枉。”

  此时忽然听到丛姑娘说道:“徒儿这血海深仇,断然与这个什么铜脚叟有关。”

  祁灵一听几乎惊叫出声,当时心神一分,几乎从石头上掉了下来,他无法相信方才那句话是丛姑娘说的,因为姑娘一直相信铜脚叟的话,为了这个,才与祁灵起了口角,如今却又为何指明是有关血海深仇的人?

  祁灵越发地要凝神听下去。

  紫盖隐儒似乎是很同意丛姑娘的说话,轻轻地“嗯”了一声,接着说道:“铜脚叟看来不是主凶,慕白!你要知道令尊昔日长剑威名,也不是等闲之辈。”

  丛慕白姑娘凄然地说道:“徒儿也是如此想到,铜脚叟若是正凶,今日紫盖峰上,就是拼着一死,也要在铜脚叟身上讨回血债。”

  紫盖隐儒接着说道:“铜脚叟身后有人支撑,这人为谁,目前尚然不知。但是,其人功力之高,必无疑义。”

  丛慕白姑娘说道:“以徒儿之意,这笔血债,已经与华山派结下不可解释之仇。无疑地,这是以寡击众,以弱凌强,徒儿报仇之心愿,恐已无法得偿,恩师遁隐多年,自然不能为徒儿一己之事,撕毁誓言,重新人世。所以徒儿。只有尽心而为,搏一个流血横尸,追随家人于地下……”

  以下的话,都被抽泣的声音掩盖住,不复辨闻。

  紫盖隐儒长叹一声,说道:“为师昔日曾有誓言,决不再入江湖,慕白能体谅为师,自是明理之处,只是你为何故意气走祁灵?祁灵一身功力正是极好帮手……”

  紫盖隐儒话尚未说完,就听到丛慕白姑娘叫道:“恩师!”

  随即又听到紫盖隐儒叹道:“傻姑娘!你真是痴情女儿家,为了不愿意祁灵身担危险,竟如此严颜厉色地把他气走,太难为你了。”

  丛姑娘说道:“祁灵一身负有待办之事甚多,如果因为我的家仇,与华山一振结下深仇,对他太过不利,所以……”

  紫盖隐儒笑了一声,随又叹息着说道:“慕白!你用情之专,与当机立断之果敢,真不容易啊!”

  丛姑娘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师傅!徒儿但求无愧我心,也就顾不得旁人能否谅解了。”

  说到此处,两人俱都寂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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