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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戈姑娘!人在情急的时候,往往有逾常规,所谓情有可原就是指这种情形而言的。”

  “什么叫做情急?难道过了大年夜,就有滔天大祸降临不成?我说过,开年以后,我会专程前去拜会令兄,去见识见识双尾蝎的双钩,比你高明多少?为什么一定要我在除夕夜相见?毫无理由,显然是为你们那种不入流的手段掩饰。”

  “戈姑娘!你错怪了人了。”

  右侧不远一丛浓密的簇竹,从竹丛后面转出来一辆车。

  与其说是车,倒不如说是一个装着轮子的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个削瘦的老人,疏疏落落的几绺胡须,在暗夜中看不清楚面貌,但是,可以看出那一双眼睛,充足的眼神。椅子后面有一个结实高大的汉子,在推动着椅子。

  椅子推到距离戈易灵马旁八九步的地方停住。

  戈易灵的眼力可以看得更清楚了。削瘦的老人精神奕奕,含着一分微笑,注视着戈易灵。

  戈易灵随口问了一句:“你是……?”

  “我就是双尾蝎牛奇。”

  “啊!我倒有些意外了。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姑娘!天下意外的事随时随地都有,唯独今日我们相会,算不得意外。”

  “哦!一切都是在你安排之中。”

  “姑娘!你从太原东越太行,为的还不就是找我吗?所以说,今日我们见面算不得意外。告诉你,戈姑娘!有件事是你要感到意外的,那就是:如果你今天晚上不能屈驾到我的别庄,我牛奇就有家破人亡之祸。”

  “啊!你家破人亡与我有关系吗?”

  “没有关系,但是我需要姑娘的帮忙。”

  “凭什么我要帮你的忙?”

  “两个理由:一个以行快仗义自许的江湖人,不能见人有危难而袖手旁观。”

  “那也要看有危难的是什么样的人。”

  “换过旁人,你戈姑娘可以不管,对我牛奇,你不能不管。”

  “哦!这倒是怪了。”

  “一点也不怪,这就是我的第二个理由:因为令尊戈平戈总镖头欠我的。”

  “我不能相信。”

  “戈姑娘!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针锋相对的问答呢?二十里地有我的一处别庄,到那里详谈岂不是好!就算我骗你去一趟,也不能加害于你。姑娘!你不要记着双尾蝎的绰号,但请你看我这把花白胡子,我能骗你吗?”

  戈易灵轻轻带转马头,口中说道:“不是我坚持不去,而是令弟和这位白老哥,他们二位的做法……”

  牛奇带着一丝苦笑说道:“戈姑娘!他们确是有欠当的行为,但是,就是方才舍弟说的,人在情急之时,一切就可能失常。”

  “好吧!请这位白老哥带路吧!”

  牛奇双手抱拳一拱。

  “多谢得很。戈姑娘!恕我不能骑马相陪。”

  他的椅子背后的大汉,张嘴一声呼哨,一阵蹄声轮响,远远来了一辆马车,驾车的人熟练地将车头掉过,平稳地靠近牛奇的椅旁。那个精壮的汉子,双手连人带椅子端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在马车上,随手扣好车门的扣环。

  牛奇对戈易灵再次拱拱手。

  “姑娘!我们前面带路。”

  双骑一车立即奔驰起来,戈易灵稍微地迟疑了一下,便策马紧跟在后面。马快车亦不慢,二十里地不要多大一会工夫,来到牛奇别庄。

  夜晚看不出有何特别之处,停马止车,牛奇的椅子推着走在前面,进入宽敞的大厅。戈易灵第一个发现的,牛奇的别庄里,没有丝毫一点除夕大年夜的气氛。倒是厅堂上下站的人,脸色都十分凝重,彷佛面临着一件重大的事情,急待解决似的。

  牛奇的椅子推到主位,让戈易灵上坐。

  戈易灵顿了一下说道:“照方才所说,尊驾与先严是旧识,无论是敌是友,都是我的前辈,请不要以客礼相待。”

  牛奇呵呵笑道:“真不容易,总算清除了一点敌对之意。”

  他挥退了大厅里的众人,只留下牛垠。然后他说道:“如果要拘常理,今天晚上我们这种请客的方式,实在非礼之极。姑娘!请不要拘礼了,坐吧!”

  说着他又对牛垠一点头,牛垠立即起身到大厅后进去,走得匆忙,走得令人生疑。戈易灵并没有坐下,一个心里存有戒意的人,站着比坐着,显然是容易应变的。

  不一会一阵脚步声,从大厅后面走出来两个人。前面是一身白裳飘拂的牛垠,后面跟着的是一位姑娘。

  戈易灵始而诧异,旋即大吃一惊,原来这位姑娘不但长得容貌秀丽,而且和戈易灵长得十分相像。依戈易灵的眼睛看起来,如果穿上相同的服装,简直就是一对孪生姐妹。

  那姑娘走到牛奇身边刚叫得一声:“爹!”

  牛奇便笑着说道:“秀姑!上前去见过戈姐姐。”

  牛秀始显然是意外的怔住了,秀丽的面容掠过一层红晕,也浮上一丝惊讶。

  牛奇笑道:“傻丫头,戈姐姐是你戈伯伯的女儿,如果她不是易钗为弁,大下哪里有这样俊秀的武士?快去和你戈姐姐见过礼。爹今天好不容易请来你戈姐姐,你眼前的生死难关,全仗着戈姐姐的帮忙。”

  牛秀姑迟疑地望着戈易灵,那脸上的红晕一直没有褪去。倒是戈易灵,一则自己男装惯了,再则她对这位像极了自己的牛秀姑,一见面就有说不出的喜欢。她走上前拉着牛秀姑的手,微笑说道“牛姑娘!请过来坐。”

  牛秀姑一朵红云,直飞上耳朵,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只是乖顺地依着戈易灵坐在旁边。

  牛奇眼看着秀姑和戈易灵坐在一起,宛如一对粉妆玉琢的璧人,不禁张着嘴,哈哈笑将起来。但是,他的笑声未了,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阵阴霾,布满在那瘦削的脸上,张着嘴,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戈易灵忽然有一阵莫名的同情与激动,脱口叫道:“牛伯伯,想必是有要事要跟我谈,我在洗耳恭听。”

  牛奇揉揉眼睛,从眼角挤出一丝笑容,对牛垠说道:“二弟!戈姑娘这声牛伯伯,为我们牛家叫出了希望呀!你说是不是!”

  牛垠黯然地点点头。

  牛奇转过头来,对戈易灵说道:“姑娘!你还记得未到别庄之前,我曾经说过一句话,我说我需要你的帮忙,你应该帮,因为,令尊欠我的。”

  戈易灵点点头。

  牛奇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其实,我是不应该那样说的,令尊并不欠我什么,但是我不那样说,姑娘!你未必肯来。”

  “牛伯伯!你和我爹是在何处相识的?”

  牛奇没有说话,他突然用右手一掀黑色长袍的下襟,赫然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双穿着皮靴的木制的假腿,摆在椅子前面的脚踏上。在这一双木制的假腿以上,空了半截。

  戈易灵大吃一惊,不觉站了起来。

  牛秀姑则是扑身过来,含泪叫声:“爹爹!”

  她用手放下衣襟,伏在椅子上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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