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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


  夏心宁没有在意周围的彩声,他昂起头先向四周回顾一遍,然后朗声说道:“半年之前,当着天下群雄,面约安武阳今天在此将一笔旧账作一了断,夏心宁如期赴约,但不知安武阳现在何处?”

  山高雪厚,如此朗声叱喝,顿时回音如潮,积雪乱飞,但是,玉皇顶上除了四周看热闹的人面面相觑之外,哪里看得见安武阳的踪影?

  夏心宁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此时又悔又怒,热血沸腾,不觉厉声叱道:“安武阳也不是少名缺姓的人,为何如此临事畏怯?”

  他说了这两句话之后,又转身向四周拱拱手说道:“在场的各位武林同道江湖前辈,有哪位与安武阳相熟,请便中代传一言,就说我夏心宁在泰山玉皇顶上,当着天下群雄,给安武阳带去口信,他虽然今天畏死不来赴约,但是天下之大,只怕没有地方可以让他安稳地躲过一生,叫他好好地引颈受戮。”

  夏心宁这几句话,如此铿锵说来,十分气壮,但是,当他刚刚说完话,就听到有人冷冷地嗤笑了一声,异常刺耳。

  夏心宁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位小老头,翘着一把山羊胡子,两眼翻着朝天,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夏心宁还没有说话,只听得武当派的玉虚子在一旁冷冷地说道:“段一玄!看你这种表情,是要替安武阳捎去口信么?”

  夏心宁一听“段一玄”三个字,心里微微地一震,他仿佛听到有人说过,武林之中,最会玩弄奸诈的人,就是尖嘴狐狸段一玄。这老狐狸今天来到此地,也不知他要出什么刁坏的诡计。

  夏心宁想到这里,眼睛不觉又朝那个小老头看去,正好碰上他那一双骨碌碌的小眼睛,正朝着这边看过来,他一触及夏心宁的眼神,突然一仰头,咯咯地像枭鸟一样怪笑起来。他没有理会夏心宁,只顾掉头对玉虚子笑嘿嘿地说道:“老道!你这句话可真说中了!我段老头既没有惊人的本领想染指‘五阳秘笈’,也没有兴趣老远来瞧热闹,我今天来到这里,正是为了捎口信而来的。”

  他说到这里,诡谲地笑了一笑,接着说道:“不过,我这个口信不是捎给安武阳,而是捎给这位大言不惭的夏老弟!”

  夏心宁顿时脸色一沉,厉声问道:“段一玄!我夏心宁与你毫无过节,请你休要如此恶意伤人!”

  这位尖嘴狐狸段一玄哈了一声,眯着眼睛,回过头来说道:“夏老弟!你暂时不要冒火,我说你大言不惭,是有根据的!方才你扬言要追索安武阳的性命,其实安武阳早已来到了玉皇顶上,你自己眼力不灵,看事不明,还妄自说人家临事畏惧,岂不是大言不惭?”

  夏心宁怒叱喝道:“段一玄!……”

  段一玄摇着双手说道:“夏朋友!你休要对我段老头生气,老朽年老力衰,经不起你一掌,有本事你尽管去找安武阳拼命,犯不着跟我段老头瞪眼。”

  夏心宁被段一玄这样一逗,无名火起,心神不宁,但是,他警觉立生,顿时收敛住浮躁的心神,沉着地说道:“段老兄!既然承你看得起我夏心宁,等我和安武阳了断一桩旧帐之后,再来向尊驾请教!”

  段一玄突然呵呵地大声笑道:“安老儿!你打个招呼吧!免得大家找不到你,尽找我出气。”

  夏心宁一听之下,为之大惊,敢情安武阳已经早已来到了玉皇顶上?果然是这样,他是有意如此先挫一下夏心宁锐气,让他在气势上拔得头筹,那么夏心宁此来的一切情形,都是在他的算计之中了。

  夏心宁在如此一惊之余,心里也在暗暗地奇怪:“我一路上山之时,早已将玉皇顶的四周看个仔细,根本没有发现安武阳的踪迹,这老儿究竟藏在何处?莫不是段一玄有意逗我冤枉么?”

  他尽管心里有些惊讶,但是在表面上,仍然是不动声色,正准备旋转一个回身再向四周仔细地察看一遍,忽然听到安武阳的声音,来自左侧,是那样安祥与沉着,并且还打着响亮的哈哈说道:“夏朋友!半年之前,老朽与夏朋友在武阳山庄订下今日之约,老朽纵然不济,也还不至如此不守信诺,只是夏朋友来时,老朽来不及先打招呼,以致夏朋友误以失约畏怯相责,真叫老朽有口难辩。”

  夏心宁一听,敢情是这两个老狐狸串通捣鬼,这样反击一招,好不厉害,而且,安武阳这样心平气和地说来,俨然还是当年受人崇敬的安老爷子,明明是先在声势上争取同情,陷夏心宁于孤立无援的困境。

  夏心宁洞悉其奸之后,反倒稳下心情,顺着声音看去,眼光一扫之下,不由地一怔。

  只见玉皇顶的左侧,有一堵削陡的石壁,高约十余丈,寸草不生,遍是苔痕,安武阳不知如何在那石壁之上,凿了一个石缝,人正好贴着石缝站在上面,离下面约有七八丈高,谁会想到在那样削陡的石壁之上,站着有人?

  安武阳看到夏心宁转过身来之后,他向夏心宁挥挥手说道:“夏朋友!请你稍安毋躁,老朽先向各位武林朋友交待几句话,好在今天玉皇顶上彼此一定有一个了结,相信夏朋友不会急在此一时。”

  夏心宁这时候才知道自己一切,都已经落入安武阳这老狐狸的算计之中,自己如果不小心从事,今天这一会,后果不堪想像。

  他站在那里点点头说道:“有话请说,夏心宁一定等你说完所有想讲的话,然后才与你算账!”

  安武阳笑呵呵地连声道好,然后他向四周慢慢地看了一圈,缓缓地说道:“半年之前,老朽与这位夏朋友订约,只是为了彼此之间一点私事,没有料到居然会惊动各家高人群集此间,老朽深觉荣宠有加,谨此致谢。”

  安武阳抱拳一个罗圈揖,随着突然脸色一沉,接着说道:“老朽与这位夏朋友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说起来千言万语,但是,长话短说,一句话关键之所在,就是由于这本武林奇书‘五阳秘笈’而起。”

  他说此话时,随手一指,只见在他所站的石壁上,突然弹起一根细竹杆,想必是他事先绑好在石壁之上,这时候他指风一弹,截断绳索,让这根竹杆弹将起来。

  这根竹杆上,正吊着一本薄薄的书,远远地看去,眼力好的人,可以看出“五阳秘笈”四个字。

  安武阳这几句话,就像是一滴水滴到沸油锅里一样,立即引起玉皇顶上一阵骚动,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将眼光集中到那根竹竿子上端,所吊的那本“五阳秘笈”上。

  大家都在估量着,这本“五阳秘笈”此刻吊在半空中,离下面约有七八丈高,还没有人能有这份能耐去凌空摘下来。

  如果要用暗器削断竹杆,“五阳秘笈”又会掉到石壁之下,下面正有一个断壑深有千寻,黑不见底。

  要不是在这种情况之下,恐怕安武阳如此一说,立即就会引起一场混乱的拚斗。

  安武阳就像钓鱼一样,用鱼饵来诱引鱼儿上钩,他用“五阳秘笈”钓起大家贪婪之心以后,微微地笑着说道:“老朽在赴约之前,曾经思之再三,既然彼此是为了‘五阳秘笈’,自然就应该拿‘五阳秘笈’来作一个了断。但是……”

  他略略地顿了一下,又接着说下去:“谁人没有三朋四友?万一在争夺‘五阳秘笈’之时,有人从中帮忙,岂不有失公平?所以老朽想了这样一个公平的办法,一来可以免得有人帮忙,二来彼此只要在手底下见到功夫,不致酿成流血横尸的凄惨局面,老朽半年之前即已准备封剑归隐,当然不愿在泰山之上,出手伤人,除非被逼不得已,自然另当别论。”

  夏心宁此时毫不辩驳,只站在那里冷冷地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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