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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青衫老人挟着秦凌筠,在天山雪地里风驰电掣地跑了一阵,一口气跑了五六十里路,远远地他看到了一顶小小的帐篷,半埋在雪地里,他一加脚劲,奔驰到帐篷里,里面铺着油毡毛毡,还有一堆生火的柴炭。

  他将秦凌筠放在毛毡之上,用手试试秦凌筠的鼻息,摇头自语叹道:“琼如为何现在变得比从前任性,数十年的时光,难道没有对她有一点改变么?”

  他瞑上眼睛,感慨万千地说道:“也难怪啊!她这些年来的心情,可以想见。今天总算我早来一步,否则,我将何以对雪峰樵隐杜蜀山和那位三峡之神蔡一伍?”

  他很快地用火石打着火折子,点燃柴炭,生起火来,小小帐篷之内,顿时温暖如春。

  接着他用双手插在秦凌筠的胁下,凝神不动,过了半晌,他放开双手,又从身上取出一个小瓶子,倾出一点白色粉末,挑到秦凌筠鼻孔里,立即只见秦凌筠的鼻孔煽动,接连打了两个喷嚏,打得涕泗交流。

  秦凌筠哎呀一声,顿时一个翻身,从毛毡上坐起来,睁眼一看,不觉惊喜交加,叫道:“老前辈……”

  青衫老人伸手按住秦凌筠,命他躺下,点头说道:“秦老弟!你且躺下,不可开口讲话,因为被人点闭穴道,不能行功,以及身受阴寒过久,内腑早已僵硬,几无生理,老朽方才用掌力使你血气流通,险期已过,但是,仍然不宜多动。”

  秦凌筠躺在那里,他真如同做梦一样,没有想到这位青衫老人,就是居住在巫山十二峰遨游岁月的万博老人。

  他躺在那里遵从万博老人的吩咐,不敢乱动,他看着万博老人从帐篷角上,取出一个瓦罐,盛着雪块,在火上煨着,又从身上掏出一个小纸包,倒出两颗丸药,放在瓦罐里。

  那万博老人一面忙碌一面和秦凌筠说道:“你喝下这一罐活血顺气汤,再起来调息行功一回,就不碍大事了,到那时候,你再和我讲话。”

  秦凌筠点点头,他躺在那里,心中思潮起伏,千头万绪,他明明记得在潼关郊外,与那个姑娘交手过招,后来出现一位中年妇人,照她讲话和武功看来,分明就是琼林夫人,没有想到一招末到,就被对方趁隙制住,从此不知所以,今天为何又在此地?此地是何处?

  听听帐蓬外面,正是北风呼啸,别无他声,想必是在野地……

  他这样胡思乱想之际,万博老人已经将那一罐水端到他面前来,他连“谢”字尚未说出口,便急忙捧过来,对准嘴咕噜噜地猛喝下去,立即感觉到有一股热气,从咽喉直流而下,下达丹田,广布四肢。

  他急忙放下瓦罐,挺身坐起来,五心朝上,垂帘内视,十足内家调息行功的姿势,慢慢地运行一周天,但觉满身汗湿,遍体轻松,睁开眼睛,跳起来立即对万博老人行礼,口称:“多谢老前辈相救!”

  万博老人伸手挽住,还没有说话,秦凌筠忍不住又抢着接下去说道:“老前辈真是神机妙算,未卜先知,晚辈遵照指示,来到嵩山,强取紫玉钵,前往潼关交货,居然看到了琼林夫人,只可惜晚辈当时激于亲仇,不能忍耐,出手相拚,一招未满,遭人毒手,若不是老前辈及时来到,只怕晚辈早已埋骨塞外。”

  秦凌筠一口气恨不得将所有经过,都说给万博老人听。

  谁知道他这样朗朗说完之后,万博老人摇摇头低沉地说道:“秦老弟!你错了!”

  秦凌筠愕然一怔,他呆了一会说道:“晚辈都是遵照老前辈的话去做的,只有后来因为……”

  万博老人摇手止住他说下去,自己说道:“老朽不是说你做错了,而是事情有了巧合,使你和你师父他们,都陷入了岐途,找错了对方,第一,你在潼关所见的,并不是琼林夫人,第二,琼林夫人与银叉令被假借横行,是两回事。”

  秦凌筠急道:“老前辈!那她为什么要飞笺各地,挑衅寻仇呢?”

  万博老人说道:“那也是个巧合与误会,事情一下子说不清楚,日后你一定会明白的,不过现在老朽要告诉你另外一件事。那就是你师父与他们几位朋友,恐怕要有一点麻烦了!”

  秦凌筠惊问道:“老前辈!是一些什么麻烦?”

  万博老人说道:“我也无法知道其详,不过按理推测,虽不中亦不远矣!因为假用银叉令,既然不是琼林夫人,必然是另有其人。十余年前首用银叉令,已经埋下危机,如今偏巧飞叉银龙和你师父又为了琼林夫人那幅飞书,纷纷出山寻访,彼此误会,那个真正假用银叉令的人,如果他真正存有祸心,现在他一定会趁机起来对付飞叉银龙他们。”

  秦凌筠说道:“老前辈!我师父他们四人,号称中原四杰,近数十年独步武林,这假借银叉令的人,他敢捋虎须么?”

  万博老人笑笑没有说话,停了一会,他才说道:“中原四杰当年武功的确是威震一时,须知此一时彼一时也!”

  秦凌筠说道:“照老前辈的说法,这个假借银叉令的人,武功比我师尊他们几位前辈还要高?那样他为什么要假借银叉令,来作为他横行的护身?”

  万博老人叹道:“人心难测啊!谁知道他们到底有什么存心?不过,这件事老朽不能不管,一则,江上渔翁是老朽住在巫山以来,唯一可以交谈的朋友,再则,你老弟帮了我一个大忙,使老朽会见了数十年梦寐以求的故人,你的事我不能不管。”

  秦凌筠此时心里已经惦念着师父和那几位前辈的情形,他心里对于万博老人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所以,对于万博老人的话,他自然相信,因此,他开始担心银龙堡,他暗自忖道:“莫非银龙堡在九月九日聚会的那日,又发生了什么意外的事故么?”

  他当时便急急地说道:“老前辈义薄云天,慷慨伸手,令人镂铭难忘。老前辈是不是此刻就要启程前往天台银龙堡?”

  万博老人摇头说道:“我们不去银龙堡!因为,如果事故已经发生,此刻去之无益,如果事故尚未发生,此刻去之更是无益。”

  秦凌筠不解地说道:“那……我们该往……”

  万博老人说道:“老朽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他说到此处,打开帐蓬看了一下,回头说道:“此刻风停雪霁,正好赶路,我们吃过午饭,及早起程。”

  秦凌筠这时候才知道是晌午时分,他看着万博老人从帐篷的另一角,摸出一个油纸包,取出油馍,他便连忙用瓦罐装满白雪,在炭火上煨着,万博老人又从油纸包里取出酥油茶,放在瓦罐里煮着。

  炭火烧得正烈,瓦罐烧得丝丝作响,点缀着这帐逢里的寂寞。

  秦凌筠忽然恳声说道,“请问老前辈!设若银龙堡此刻发生事故,我们赶去,正好救援,为何老前辈说去之无益?”

  万博老人说道:“秦老弟!你自问比你师父本领如何?”

  秦凌筠惶然说道:“晚辈怎么可以妄比恩师?”

  万博老人说道:“这就是了!这个假借银叉令的人,不来则已,若是前来寻仇挑衅,必有所恃,中原四杰加上川中一怪,如果都不能敌,你回去还有什么帮助?”

  秦凌筠急了说道:“那……”

  他的意思是说,还有万博老人呢?同时师父有困难,做弟子的虽然无力相助,也要前往赴难!

  但是,他的话没有说出来,万博老人挥手说道:“这件事恐怕不是中原四杰几个人的问题,而是影响很大的事,只不过是中原四杰昔日名头太大,首当其冲而已,所以,我们对这件事的看法,要看得深远一点。今天老朽带你老弟到另外一个地方去,正是一着深远的打算,不要拘束在目前一些师徒小节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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