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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夏超峰举杯对龙步云说道:“步云!我的孩子!你走,我不送你了。但是何年何月只要知道你回来,我会在庄前路口等你、接你!无论是刮风下雨。”

  他干下了手中的酒,人也歪在椅子上睡着了。

  龙步云忍不住感伤地说道:“难道说是:人生最能黯然神伤者,唯别离耳!爹,芸姑,此情此景,我会永远记得。我今天没有醉。我是留着将来归来重聚时,让我醉个痛快吧!”

  他转身看到易红独自站在一旁,眼睛红红地,看到龙步云看她,不觉低头。

  龙步云说道:“易红姑娘!我的行囊……”

  易红应道:“早已经拿来准备好了,连麦红骡子都已经喂饱了。”

  她到隔壁很快取拿一个油布包裹,包扎得十分紧俏,那柄古色斑斓的剑,插在油布包裹之外,龙步云自己原先那柄剑,由易红递交给龙步云。

  龙步云顿了一下,回手将宝剑交给易红,很郑重地说道:“易红姑娘!请将这柄剑转交给你家小姐,请她代我保管。”

  说着话,他凝视醉伏桌上的芸姑,喃喃地说道:“保重啊!芸姑!”

  他霍然昂首,大踏步走出门外,直奔前面大门。

  麦红骡于果然鞍缰齐备,系在门前。

  龙步云跃身上骡,将包裹绑扎停当,宝剑斜背在背后,一带缰,麦红骡子得蹄声,迈向庄外。

  易红忍不住跟着跑了几步,叫道:“姑爷!姑爷!不要忘了我家小姐在日日苦苦思念你啊!”龙步云带动缰绳,麦红骡子转了一个圈子,他在骡背上高声说道:“易红姑娘!但请放心!请转告你家小姐,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我在每个月圆之夜,都会对月为她祈祷。”

  麦红骡子撒开四蹄,带起一阵烟尘,卷出庄外,消失在路的尽头。留在夏家圩子的只是那岁岁月月,日日年年,无穷的相思。

  五

  春雨绵绵,对于踏青郊游的人,可能是一种情调,所谓“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是春游的好季节。

  春雨绵绵,对于一个长途跋涉的旅人来说,那就不见得是一件舒服的事了。

  龙步云离开了夏家圩子,虽然不是兼程攒路,却也从不休息。

  他的心里一直在记挂着两件事:母亲的枉死,是他永远放不下心。但是,这样大海捞针,实在是要靠几分运气,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了却心头大愿!

  正因为如此,连带地他不能不想到夏家圩子的两个人,豪情万丈的夏超峰,和柔情似水的夏芸姑。

  只是如此一诺,夏老爷子把自己独生女儿的终身许配给了龙步云。而夏芸姑最后以自己的鲜血代表决心,要坚贞不移地等他,一直要等到他回来。

  何年何月?等他?他要芸姑等他到多久?心结!一个解不开的心结,让龙步云在麦红骡子背上,愁眉深锁。

  偏偏又遇上了一连多少天的春雨,雨下得不大不小,足够让龙步云浑身湿透。胯下的大麦红骡子经过雨淋,越发地显得油光水亮。

  在一整天的旅途中,龙步云只吃了两个冷硬的锅魁,喝了一壶冷水。但是他对麦红骡子却是照顾得一点也不马虎,照样地一天两顿烧酒拌黄豆,外加一顿麦赵皮。

  冒着雨,麦红骡子踏着轻快的步子,走得很有精神。可是骡背上的人却不是这样。

  暮至夜暗,又是一阵急雨,龙步云在骡背上打了个喷嚏,浑身起了一阵冷颤,打从心里有了一阵寒意。

  龙步云倏地一惊,非同小可。

  他暗自忖道:“随着恩师在深山苦练十年,承受着风霜雨雪的磨练,虽然不敢说是铜筋铁骨,但是从来没有生过病,即使是在寒冬三九,也只是披一件夹袄而不觉寒冷,为什么今天只不过是淋点雨罢了,竟然有了寒意,难道要生病了?老天!旅途中可生病不得啊!”

  他站在踏镫上,向前眺望,但见远处有缕缕炊烟,想必是一处村落人家。

  他一拌缰绳,麦红骡子仿佛早已了解主人的心意,立即撒开四蹄,向前疾奔。

  不到一盏茶的光景,眼前是一处好几百户人家的市镇。

  此刻灯火通明,正是夜市热闹的时刻。

  龙步云让麦红骡子缓缓走在青石板铺成的街道上,高大雄壮的骡子,浑身水湿却又掩不住一股逼人的英气,在这个靠近青河的市镇上,倒是挺惹人注意的。

  龙步云没有理会四周的眼光,在到处都是雨伞与钉鞋的人潮中,停在一家客店门前。

  这家客店,楼下卖饭卖酒,楼上是住宿客商,只听得里面锅勺响得震天价响,菜香飘在大街头。

  龙步云的骡子刚一停在门口,里面就走出一位店伙计,满脸带笑上前拢住嚼头问道:“客官是饮酒用饭还是住店?”

  龙步云跃下骡背,顺手将缰绳甩给店伙计,再从鞍后解下包袱,他吩咐店伙计:“牲口淋了雨,要用力将全身擦干擦热,不能马虎,再用上等烧酒拌黄豆,喂上一升,好好伺候,这个给你!”

  他从腰板带上取出一锭银子,丢给店伙计。

  店伙计先是一怔:这个人自己一身狼狈不堪,对这只牲口倒是如此优厚。

  但是,店伙计不敢怠慢,立即说道:“客官的赏赐,小的不敢收,小店有规矩,再说照顾牲口,是我们该做的……”

  龙步云没有停留脚步,大步走进店内,口中说道:“我赏的,你不收下,我会不高兴,我的骡子要比别的牲口更多的照顾,该给的,我不白花银子。”

  店伙计只好在门口高声叫道:“招呼住店的客官一位,上房!”

  店里立即从柜台旁走过一位穿着短装,系着腰带,干干净净的年轻小伙子,上前一哈腰,伸手就要接龙步云手里的包袱。

  龙步云一摆手,干净俐落两个字“不必!”

  那年轻的店伙计哈着腰一伸手,说道:“客官请这边上楼。”

  看样子这家店是老字号,楼板原是红漆漆过的,如今已经是相当的斑剥。但是,处处都还保持着非常干净。

  店伙计一直引到后面,推开房门,是一间很宽的客房。

  房里陈设很简单,但是陈设有致。

  门前走廊,下面是一处四方天井院落,此刻正是春天,种的树,还在细雨中绽放着几朵花儿。

  房的另一边,是一排格子窗,推开窗牖,下面便是青河,水流无声,时有船只款乃而过,也时或传来几声渔唱。

  里面一间才是卧室,更里面居然还有一单独的浴室,洗漱设备,一应俱全。

  这是令人一看就喜欢的上房。

  龙步云很少住店,习惯性的餐风露宿,一方面是习惯如此,一方面也是省一些费用,尽管他携带的金银珠宝不少,足够三年五载的花费。但是,省着用,以备不时之需。

  今天他本来不打算住店的,由于他有寒冷的感觉,他告诉自己,好好地休息一下,千万不能生病。

  于是他住进了这间上房。

  不等他吩咐,店伙计先说道:“小的先去为客官准备热水,客官可以先洗一个热水澡,客官今天冒雨赶路,热水洗澡,驱除风寒。回头为客官准备几样下酒小菜,小店自酿的白干,酒醇又够力气,小酌几杯,回头睡觉休息,明天起来。精神焕发。”

  听他那种机灵说话,安排得妥妥贴贴,你不想接受都难以推辞。

  龙步云点点头说道:“那就一切听你的了!”

  店伙计垂着手,打个揖,恭敬地说道:“谢谢客官赏脸!”

  接着就是一大桶热水洗澡。

  几碟精致可口的小菜,配上一壶白干。

  龙步云在洗完全澡以后,出了一身汗,人是感觉到舒坦多了。

  再尝尝菜、品品酒,虽不是上等,却也是十分爽口,兴致一发,很快喝完一壶,又再添了一壶。一斤白干下肚,带着几分酒意,果然酣然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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