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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一


  宫紫云灵机一动,立即凛然正色说:“以两位老前辈如此高绝的武功,尚且险些丢命,凌弟弟一人前去,岂不是前去送死吗?”

  邋遢和尚听得一愣,急忙仰脸发出一阵哈哈大笑,心说,好个鬼精灵的丫头,我和尚险些栽在你手里。

  这阵大笑,不但掩饰住他和尚的窘态,也让他藉大笑的时间,想好了说词,于是,敛笑沉声说:“我和跛脚见暗踩不成,只得公然拜山,乱飞镖薛雄虎和他的儿子少山主薛鹏辉,自是摆队亲迎,经过交涉,结果受了一顿肮脏气。”

  凌壮志见邋遢和尚把玉山总寨说成上有天罗,下有地网,心中已经有些生气,这时一听,不由沉声问:“不知两位老前辈受了顿什么气?”

  邋遢和尚看了一眼凌壮志逐渐透露煞气的俊面,忿声说:“薛雄虎说,秦天举将女儿许配给他儿子,秦香苓便已是他们薛家的媳妇,她在外面败坏家风,做出无耻之事,他薛家就有权将秦香苓捉回囚禁。”

  说此一顿,注定凌壮志的俊面,特别将声调放低拉长,沉痛的说:“小子,薛雄虎说,他要儿子,每日三次拷打秦香苓,直到你小子去救她为止,嘿嘿,薛雄飞还说,凌壮志那小子,就是铁打的金刚,铜铸的罗汉,你不去玉山便罢,如果胆敢前去,定要你小子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凌壮志明知邋遢和尚说的并不尽实,但一想到薛鹏辉在外恣意毁谤他的名誉,他就忍不住怒火加炽,因而秀眉一轩,沉声说:“老前辈请放心,晚辈定要前去向他薛家父子评评理。”

  邋遢和尚立即正色说:“我和跛脚深怕你进不去玉山总寨,决定将你藏在大箱内,就说是苓儿替换的衣物……”

  凌壮志一听,顿时大怒,明知是和尚的激将计,但他已再无法忍受,因而剑眉一轩,星目闪辉,忿然怒声说:“老前辈不必再说了,他玉山总寨就是剑林刀山鬼门关,我也要将他夷为平地,何况晚辈本来就有为地方除害之意。”

  邋遢和尚一见心计得逞,暴声喝好,猛然一捶桌面说:“好,我们谈别的。”

  说罢,伸手撕了一条鸡腿。

  宫紫云知道爱夫已经动怒,因而也不便再说什么,但她一直怀疑,以秦天举那等富豪之家,为何要把娇美如花的女儿嫁给一个绿林大盗的儿子为妻,何况秦香苓还是武林怪杰跛足道人的徒弟。

  因而,她一俟和尚吃完了手中鸡腿,立即不解地问:“老前辈,以秦姑娘出身清白世家……”

  邋遢和尚似乎早已看透宫紫云的心事,急忙一摇油手,赶紧瞪瞪眼咽下口里的鸡肉,接着摇摇头,无可奈何的说:“说起来这都是知恩图报的俗节害人,秦老员外夫妇去年远游,中途遇到一伙强人,险些丢了老命,多亏玉山少山主薛鹏辉那小子相救,所以才安然返回太平镇,为了报答那小子的救命大恩,决心将自己唯一的爱女秦香苓相许。

  其实,薛雄虎并不算是真正的山大王,而是以玉山桃林谷为基地建立山庄,后来以防止歹人生事为借口,占据天险,增建机关,逐渐形成今日的玉山总寨。

  由于需人众多,财力消耗日钜,再加之人多混杂,日子一久,便成了向过往客商强讨过路银子的卑鄙强盗。”

  宫紫云黛眉一蹙,不由插言说:“要杀秦老员外夫妇的那伙强盗,谁敢保证不是薛鹏辉的人所为?”

  邋遢和尚猛一点头,极为同意的说:“是呀,跛脚的当时也说过,只是秦老夫人非常喜欢薛鹏辉,加之秦老员外又不知绿林中的罪恶,也就颔首应允了。”

  说此一顿,慨然一叹,立即又挥挥手,显得不耐烦的说道:“好啦!不谈这些啦,江湖上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说也说不完,谈也谈不清,我们还是谈些别的吧!”

  邋遢和尚见多识广,有的是奇闻怪谈,因他生相滑稽,吃相可笑,不一会儿,便将沉闷的气氛,改变成愉快的场面。

  二更时分,风浪渐大,船身颠簸得厉害,除了宫紫云有些感到不适应外,凌壮志、展伟明和邋遢和尚俱都神色自若,谈笑风生。

  蓦然,一阵清亮的小铜钟声,迳由舱外传来,接着,船首、船尾,响起一片杂乱的脚步声和吆喝声。

  凌壮志、宫紫云知道已到达对岸,正在靠向码头,不禁依别地看了一眼邋遢和尚与展伟明。

  邋遢和尚仰首喝尽了前面杯中茶,哈哈一笑,说:“我和尚性急,要先走一步了。”

  说罢,起身离座,当先向舱外走去。

  凌壮志三人急忙跟在和尚身后。

  来至船面上,风强浪急,远处一片漆黑,南岸的沙滩上,一大片黑影幢幢的房屋,仅靠近河边的几家客店门口尚亮着一两盏防风灯,正随着夜风左右摆动,沙滩上,一片冷清。

  这时船距码头已不足五丈了,船老大见凌壮志等人走出舱外,立即含笑迎了过来,同时举手一指岸上屋影说:“这是青龙渡口,上岸的客官可以由此下船了。”

  邋遢和尚哈哈一笑,说:“小子们再见,我和尚要先走一步了。”

  话音甫落,身形已起,宛如一只巨大蝙蝠,直向岸上飞去。

  四丈距离,在邋遢和尚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这位怪老偏偏要演一手武林绝技云中筋斗。

  在他身形到达岸边,即将下降的同时,一声低喝,两臂疾挥,一连几个筋斗,身形再升两丈,继而飘然落在岸上。

  凌壮志、展伟明看得十分赞服,不由脱口喝了一个烈彩。

  邋遢和尚飘落地上,愉快地哈哈一笑,朗声说:“雕虫小技,只当游戏,小子们何必喝好,前途见,我和尚走了。”

  说话之间,挥了挥油手,转身如飞驰去。

  凌壮志、宫紫云和展伟明三人同时恭声高呼:“老前辈珍重,再见了。”

  这时,船已靠岸,舱底的门已经开了,展伟明告诉船老大将红马拉上岸去。

  凌壮志想到被禁闭在齐云山大佛寺的展伟凤,心情顿时一阵黯然,于是面向展伟明安慰地说:“展世兄可先至齐云山大佛寺羁绊住琼瑶子前辈,务必阻止她将凤姑娘押回天山去,小弟将娟师姊送至金陵,立即星夜赶去。”

  展伟明黯然神伤地说道:“我想先回石门镇,请赵家老妹子黄飞燕和我一同前去,她比我聪明,自是比我说话好听,也许能说动琼瑶子的心。”

  凌壮志立即颔首赞声说:“赵夫人能去最好,以她的面子,也许能将凤姑娘留住。”

  说话之间,船伙已将马拉上沙滩。

  展伟明立即愁眉苦脸地说:“小妹夫,老妹子,祝你们一路顺风,我大明要走了。”

  凌壮志、宫紫云也黯然颔首说:“会期不远,来日正多,祝你一路福星。”

  展伟明黯然沉声应了声是,飞身纵上了码头,认镫上马,呼了声珍重,拨转马头,直向镇上驰去。

  凌壮志、宫紫云静静地立在船头,直到展伟明的马影消失在青龙镇口,才回身走进舱内。

  邋遢和尚与展伟明一走,舱内气氛顿时显得孤寂,但也给了凌壮志向爱妻宫紫云温柔体贴的机会。

  两人进入舱室,里面布置得非常简朴,除了一床一几和一个方凳外,再也没有什么了,床上铺着洁白的厚褥,叠着整洁的棉被,令人看了舒服。

  凌壮志将宫紫云揽入怀里,体贴关切地说:“今天觉得累吗?”

  宫紫云温顺地依在凌壮志的怀里,深切地望着凌弟弟,妩媚地一笑,幸福地摇了摇头,柔声说:“没什么,坐几天船,也许会好起来。”

  凌壮志心中平静了不少,同时也升起一丝蜜意,两臂将宫紫云搂得更紧了,他每当独自伴着爱妻的时候,他的心总是感到无比幸福。

  但,在他幸福的后面,心灵深处,却隐藏着无限的感伤,那就是对万绿萍、展伟凤、秦香苓和叶小娟等人感到歉疚。

  船在强劲的夜风中,滚滚的河面上,顺流东下,整个大船上,除了风吹桅帆,不时发出吱吱的响声外,一切是寂静的。

  凌壮志拥着美如仙姬的爱妻假睡,他的脑际仍恍惚飘荡着三个丽姿不同的少女影子……

  他第一个想到的是万绿萍,但是,她已经死了。他没想到这位娇憨秀丽的小姑娘,如此痴情,为他而死。

  他目前最感焦急的是尽快找到穷书生,问出万绿萍的尸首存放何处,因为,时日一久,娇躯已腐,虽有冰果琼浆,也无济于事。

  他知道,灵丹妙药虽有起死回生之效,但人真正的尸体已凉,断了气息,同样的毫无用处。

  但是,他明知无效,也要尽心一试,他要用火热的赤阳神功,将万绿萍的死尸暖热,用丹田凝聚真气吹动万绿萍的呼吸,再有起死回生功能的冰果琼浆,放进万绿萍的樱口里。

  凌壮志想到此处,心中暗自一叹,这种想法,不啻大海捞针,白日梦话,但是不如此,无法减轻他心灵深处的歉疚和痛苦。

  第二个是清丽娴静,洁如百合的叶小娟了,现在,已经知道她是师母的女儿,至于她是否是恩师的亲骨肉,已无计较的必要,而就那夜天山峰解衣察证胸前暗记的事来说,至少已得到张师母的谅解,叶小娟的将来,两位师母自会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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