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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五


  「我總算沒有看走了眼,原來姑娘出身『無極』門,這一門派,當今武林卻是傳人不多,貴派掌門無極子該是春秋己高,如今可好?」說畢,他才緩緩落座,就著手上香茗,慢慢喝了一口,一雙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對方。

  玉姑娘略似一呆,十分詫異地看著他道:「咦,你又是怎麼看出來我是無極派出身的?」

  苗人俊一笑說:「難道不是?方纔姑娘借物傳力,正是傳說中無極派『無極內功』,如果我所料不差,這門功夫可運力直入敵人血脈,使之突發爆破,致敵性命於彈指俄頃之間,好厲害。」

  玉潔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點頭道:「你說得一點都不錯,只是敝門除了祖師爺爺無極子以外,其他人還沒有一個能有這個本事!」說畢她才緩緩坐下,頗似感傷地道:「祖師爺爺已於去年七月在本門坐化,他老人家走了以後,就再也沒有一個人能這樣施展了,現在的掌門人是大師兄柳元化。」

  苗人俊點點頭說:「原來這樣,柳元化,我聽說過這個人。」說時,他用著奇異的眼光,向對方身上看著,對於眼前的姑娘,再一次產生了好奇。

  「奇怪吧?」玉潔不自然地笑笑,露出了前面的兩顆小虎牙:「別指望一上來我就會把身世來歷,原原本本地告訴你,除作你先說。」

  苗人俊一笑道:「姑娘不說,我也不問就是了,我們這就吃東西去吧!」

  玉潔往窗外看了一眼,「呀」了一聲:「光顧了說話,太陽已經出來了,現在去正好。」說著順手拿起了綢子長披。向外走出,卻回頭看向苗人俊道:「這裡沒有人知道我學過武。苗先生你可不能說出去。要不然這裡我就住不下去了!」

  雖是一句無關痛癢的話,她所表現的神態卻是認真的,直到苗人俊點頭答應,她才笑嘻嘻地轉身步出。

  旭日東昇,水面上顯現出一片胭脂紅色,卻有無數蜻蜓迎著晨霧,來回起落,緩緩飛著。

  玉姑娘在前,苗人俊在後,踏著沒有扶手的搭板來到了江邊。

  「胭脂樓」仍然還在沉睡之中,更沒有一個早起的人。玉潔遠遠地指了一下:「在那邊!」踏著鬆鬆的沙,沿著河岸直走下去,風從水面上吹過來,揚起她身上的綢子披風和秀麗長髮,有點飄飄若仙的感覺。

  二人並排前行。玉潔微笑著,用手攏了一下被風吹散了的長髮,「你的功夫真好,昨天你跟他們打架的情形,我在房裡都看見了,尤其你施展的那幾手點穴功,更是高明極了。」

  苗人俊一笑不言。

  玉潔忽然站住了腳:「對了。我一直還忘了問你,當時我注意到,跟你一起來的,還有一位朋友,怎麼後來一轉眼就沒有看見他了?」

  苗人俊道:「你的眼睛真尖,我這位朋友行為拘謹,不喜歡惹事生非,一看我打架他就跑了。」

  「原來如此!」玉潔默默點了一下頭:「當時我就在樓下邊廂,你們鬧事時我看得很清楚,你這位朋友就站在我們窗前,我注意到他神閒氣定,想來定然也有一身好功大,說不定不在你之下呢!」

  苗人俊一笑,詫異的道:「你果然是好眼力,若是論及我這朋友的一身武功,可著實較我要高明多了,怎麼,你有意思要見見他麼?」

  「我能麼?」玉潔微笑道:「祇怕他自視極高,瞧不上我這個酒樓出身的姑娘吧!」

  「那你就錯了!」苗人俊含笑說:「以後有機會再說吧。」笑了笑他又說道:「說了半天,我連姑娘的姓還不知道,能告訴我麼?」

  玉潔點點頭說,「當然可以,我姓李。」苦笑了一下,迎著東方的太陽,她掠了一下長髮,略似傷感地道:「我們走吧!」

  苗人俊情知對方必有難言之隱,也就不便多問。

  二人隨即順著河邊的一條平坦河道直走下去,一行沙鷗自蘆草叢裡驚飛而起,水面的霧氣在金色的陽光之下,逐次後退、消失,淺水鵝石堆裡,己有女人挽著木盆,出來洗衣服了。

  秦淮河也有它純樸可人的一面,也似乎只有晨間的這一霎,才得窺其本來面目,過午之後,姑娘們紛紛起來,便又是一番香艷局面,與此晨間的短暫寧靜,形成了強烈對比,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玉姑娘說的那家館子叫「香竹園」,買賣不大,臨江而起的一個小小竹樓,是一家專管早午生意的買賣,卻是遠近馳名,生意不惡。三面環竹,一面濱水,進得店來,映著一片碧綠和眼前的天水一色,情不自禁地已是心曠神怡。

  苗人俊坐下之後由不住連聲讚起好來。

  玉潔隨即點了幾客本地馳名的點心:火腿乾絲、小籠湯包、豆腐腦,果然味道獨特,爽口之至。二人坐處臨著窗外一叢修竹,大片的綠影投射下來,連帶著婆娑的竹姿,真個詩情畫意。

  玉潔放下筷子,望著苗人俊道:「昨天你打傷的那個郭胖子,在京師家大業大。仗著徐野驢的勢力,到處胡作非為,你打了他,沒有一個人不在暗中叫好的,他是徐野驢的親家,卻沒想到徐野驢非但沒有為他報仇,反而把你請到船上,好好款待,真叫人出乎意外,你想這又是為了什麼?」

  苗人俊點頭道:「姑娘你以為呢?」

  玉姑娘皺了一下眉:「起先我以為徐野驢對你沒有安著好心,定然在附近設有埋伏,結果又不是這麼一回事,真叫人想不通!」

  苗人俊恍然悟道:「怪不得昨夜你要守著我了!」

  玉姑娘微微一笑:「我真的很擔心,以為他們會在半夜裡下手,你又喝醉了,結果一夜平安無事,倒是沒有想到,可是他又為了什麼呢?」

  苗人俊冷冷地說:「我諒他們還不敢,更何況姓徐的自己眼前有了麻煩,也許正為了這件事,他還要求我幫忙,助他一臂之力。」

  玉潔「哦」了一聲,點頭道:「我明白了,我也聽說了,因為他是太子跟前的紅人,所以漢王高煦第一個看他不順眼,也許他是想利用你來對付高煦,一定是這麼回事。」

  苗人俊哼了一聲:「那要看是件什麼事了,高煦這個人我很清楚,他手下能人很多,這一次北征,他鎮守涼州,立了很大的功,跋扈得很,我看他眼前就將要有異動。徐野驢這個兵馬指揮,偏偏遇上了他,祇怕不妙。」

  「你是說徐野驢眼前會有凶險?」

  苗人俊搖搖頭說:「很難說,那要看他是不是夠機警了。」

  玉潔吟哦了一下,卻把一雙秋水眸子平視著他:「要是徐野驢真地找到了你,你肯出來幫他對付朱高煦麼?」

  「那是他們之間的事,我其實無意推波助瀾,不過——」

  「不過怎麼樣?」

  「朱高煦如果借助不肖的武林黑道人物為他撐腰,加害異己,我可也就不能坐視,少不得要插上一手,管一管這件閒事了。」

  玉潔聽他這麼說,臉上表情才像是略微緩和,卻把一隻纖纖細手伸出,與對方緊緊一握:「這麼說,我們是志同道合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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