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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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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無忌一笑道:「足下功力不弱,如果我沒有猜錯,尊駕當必就是雷門堡的少堡主,人稱『鬼見愁』的茅鷹茅壯士了?」 黑臉漢子聆聽之下,顯然吃了一驚。雷門堡雖不若搖光殿那般行蹤詭秘,卻也隱蔽甚嚴,自己名號姓名,更是絕少人知,想不到竟為君無忌一口道出,焉能不令他大為驚心。 「你——你怎麼知道呢?誰告訴你的?」言下不勝駭異。 君無忌冷冷的道:「我知道得更不止此,就像足下新近投奔了漢王高煦,甘心為虎作倀,聽憑他的使喚,這件事可是真的?」 茅鷹又是一呆,忽地面上作色,忿忿道:「你知道得果然不少,這麼看來今夜卻是饒你不得了!」話聲出口,右手向腰間一探,隨即抖出。銀光閃爍裡,錚鏘一聲作響,手上已多了一條軟兵器——十二節亮銀鞭。他原是使劍的,只是這條軟兵刃上更有拿手絕活兒,既能點人穴道。更能軟硬兼施,此時一經亮出,決計是打算把對方留下來的了。 君無忌既是猜知了他的出身來歷,便知今夜難以善罷干休,他原意這裡雖然尚稱隱秘,到底是鬧市廟裡,保不住有迸出的和尚撞見,便是不妙,無如對方茅鷹卻不及顧此,猝然施出殺手,心知他功力深湛,萬不可輕視,便自留了仔細。 茅鷹軟兵器在手,身勢不再遲疑,陡地騰身而起,呼一聲,隨著落下的身子,用亮銀鞭施了一手「撥風盤打」,猛地直向著對方頭頂上直揮落下。 君無忌腳下輕點,施展輕功中如意進退「六隨」身法,身勢一如鬼魅,交睫間已是丈許以外。 茅鷹冷哼聲裡,身子已再次欺近過去。看過去,這兩個人的接觸,簡直像煞一對糾纏狸貓。 後來的茅鷹,卻是心懷狠毒,出手無情,隨著他揮出的這截亮銀鞭,錚鏘聲裡,化成了一溜七點銀星,分向君無忌全身上下七處穴位上襲來。 想是認定了對方的不是易與之輩,茅鷹一出手,便自施出了全力,這一招「七星拜月」如果沒有極為精湛的內氣功夫,萬難施展,其時他整個身子,似已混合於七點銀星之間,挾持著極為巨大的一陣力道,直向君無忌全身上下猛力撲來。 君無忌料定了他的出手必當狠厲無匹,眼前這一手「七星拜月」,分明意欲置自己於死地的辣手毒招,打量著這般攻勢,祇怕稍有猶豫,即遭不測。一念之興,簡直不容他再存多想,隨著他身子往後的一個坐勢,右手揮處,已把穿著在外面的一襲長衣掄了出去。 雖然身無兵刃,這襲長衣其實卻也不亞於兵刃,在某種情況下,更似較一般兵刃尤其厲害十分。隨著君無忌揮出的手,這襲長衣雲也似的捲了出去,雙方勢子看來都急,不知如何的便自迎在了一塊,緊接著衣浪乍抖,「劈啪」驟響聲中,捲起了大片狂風。 「鬼見愁」茅鷹無論如何沒有想到會有此一手,君無忌這一下「掄衣為刃」,看似無奇,其實卻蘊藏著極為精湛的內氣功力。固然茅鷹所施展的這一手「七星拜月」亦是氣功之一種,只是君無忌果真也以內氣相迎,雙方便似有「抵死相拼」之意。優勝劣敗。不死即傷。絕無倖免之理。 君無忌被迫還手,更無猶豫之地。雖是被動。由於長衣力道十足,卻含著「反客為主」的暗裡攻勢。這樣,擺在茅鷹面前的便只有兩條路好走。其一,硬拼。其二。撤退。硬拼的結果。必有一傷,甚或還有「死亡」的可能,端視二人功力孰強孰弱而定,最起碼已有一點可以認定,那就是君無忌絕非弱者,對方長衣上蘊藏著的力道,已在在有所顯示,撤退似乎是唯一可以化除以上危機的不二法門。茅鷹已無容多思,雷霆萬鈞之間,便似只有選擇後者之一途。 雙方勢子看來都快,隨著君無忌長衣所抖出的巨大力道「劈啪」一聲輕響,「鬼見愁」茅鷹的身子,卻似鬼影子般地猝然閃了刀來「呼」地騰身數丈,長空一煙的落在了閃爍有璀璨光華的琉璃殿瓦之上。 「好!」氣呼呼地叱了這麼一聲,這位雷門堡的二堡主,一時神色黯然,像有無比恨惡,一時卻又無可奈何,緊接著雙足頓處,整個身子更似躍波金鯉,「哧」地反射出去。星月下有似大鳥一隻,起落間已是數丈開外,卻已到了另一座殿頭之上。接連著晃了幾晃,已自消失於月夜之下,無影無蹤。 一場看來全然無能化解的凌厲拼殺,居然在當事人的一經轉念,消弭於無形之間,卻也不可不謂奇。 君無忌身子略晃,拔身而起,落於殿檐一角,四處張望了一下,已失去了對方蹤影,他原也並無追蹤之意,略事張望,隨即飄身而下。 小琉璃慌不迭趨前道:「怎麼樣了?先生?」 「走了!」君無忌道:「好快的身法!」 「這個人是誰?那裡來的?」 君無忌搖搖頭:「沒你什麼事,我們回去吧!」 這夜他思慮紊集,頗似無能自己,「鬼見愁」茅鷹的出現,分明說明了朱高煦已自涼州返京,看來瓦剌之戰已勝利結束。皇帝也已返回,自己如欲入宮覲見,倒是時候了。 秦淮風月,六朝金粉,夜來弦歌不輟,眼前這個清平世界,對他並不適合,還未住定,他已在盤算著離開的時間了。 雖然他一直壓抑在心底,對於春若水他卻不能忘情。每一回當他想到她的時候,都難免悵惘,情不能已。 憑立窗前,山風徐徐。一山紅葉在如銀月色下沉寂無聲,即使在風的沐浴裡,閃爍、戰兢,卻聽不見一些兒聲音。夜露初沾片片楓葉,俱有光澤,在月色的洗禮之下,閃爍出大片星光,海也似的詭異、深邃,冥冥中更像似在啟示著什麼,訴說著什麼。 此時此境,春若水的窈窕倩影,不期然地便自現在了他的眼前,不只是含有深情的笑靨,便是黛眉輕顰的愁容,清淚濡面的悲戚,一入眼簾,俱為深摯的刻骨思念。 這種情緒,顯然是他以前所不曾經歷過的。過去那麼多的年月裡,除了對那個「莫須有」存在的母親,有過類似或更深刻的遐想遙思,除此而外,還不曾有過任何一個女人,能在他心目裡,佔有如此重要的地位。 他也絕不曾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也會為「兒女」之情所困繞,所纏綿,真正「匪夷所思」! 對於春若水,他亦有一份怨尤,怎麼也沒有想到,她竟然會出此下策,嫁給了朱高煦,自己這個同父異母的兄弟! 他真的難受極了。真像是一把無形利劍,深深地刺進到他的心裡。這個傷害實在太深了、太重了,打從那一天,由春若水親口證實之後,鮮紅的血便自「心傷」處淌個不已,以後的每一念及,更似利劍的再一次加與,涓涓紅血便永遠也無停止之時。對於一個血肉之軀活著的人來說,實難想像還有什麼懲罰比這個更無情、更殘酷! 正是因為這樣,才會在那一天生擒春若水之後,卻不加憐惜的一任她伏地痛哭,絕裾而去。而此刻,這一剎那,她的痛苦、無助,跡近於痴狂的形像,再一次映諸於腦海時,她的荏弱卻似已不再激起他的忿恨,而變得其情可恤,能與曲諒了。 當時春若水曾哭喚著,要他聆聽她的傾訴,似有無限苦衷,渴望著自己對她的諒解,卻為自己無情的拒絕,那麼忿恚的絕裾而去,此時回想起來,怎能自省而無遺憾! 月色似水,特別是和著拂面的山風,那種涼絲絲的感覺,更能由衷體會。 君無忌的心緒,竟似有難以排宣的苦悶,想到身已他屬的若水,固足斷腸,便是此去天涯,見面無期的那位瑤仙姑娘,又何嘗沒有感慨? 沈瑤仙、春若水,其實是無獨有偶的一雙壁人,難得的是她們竟然一樣的冰雪聰明,蘭心惠質,春月秋花,各擅勝場,只是春若水的結識鍾情在先,使得後來的沈瑤仙無隙可入,其間怎能無憾! 那一夜雪山夜飲,談杯論劍,麗人成雙。纖手邀月,妙語如珠,數風流雅致,堪稱前無古人,即今世亦為絕響,該是何等一番消受?其時美人促膝,月華如紗,相互傾訴,語多淒涼,及今思之,猶使人不勝悵惘,俟到未後的月下對劍,色厲而內荏,卻只是空具形像而已。 「不知這位沈姑娘可曾返回到了搖光殿?近況如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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