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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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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若水輕輕一嘆說:「實在說,憑朱高煦這樣的一個人,竟然能得著你的真情實愛,該是三生有幸。偏偏他不知珍惜,竟然辜負了你的一顆真心,實在可恨!」 季貴人聽她這麼說,頓時止住了泣聲,緩緩抬起頭:「那是因為你,是因為他心裡有了你!」 「你錯了!」春若水冷冷地說:「我與他以前從來沒見過。他不會這麼迷著我。有沒有我都一樣,對於他,你只是一個可憐的玩物而已,既然只是一個玩物,當然有一天會玩厭、會拋棄,只可笑你連這一點都沒有看清楚,就這麼糊裡糊塗地愛上了他。這叫活該!」 季貴人臉上現著悵惘,狠狠地用牙齒咬著自己的下脣,幾乎要咬出血來的樣子。 「一個人愛一個人,是理所當然的,重要的是要『相愛』,千萬不要只是單方面的。」春若水眼睛深情地注視著她:「就像你一樣,你雖然這麼深深地愛著他,他卻根本不把你當一回事兒,原因是什麼,你可知道?」 季貴人恍惚地搖了一下頭。 「那是因為他從來就沒有愛過你,哼,現在你總應該明白了吧?」 「你亂說——我不信,我不信——」季貴人用力地搖著頭,眼淚成串兒地淌了下來。 「信不信由你,你自己慢慢地琢磨吧!」說著她不禁輕輕發出了一聲嘆息,一時心生同情,眼睛裡充滿了憐惜。 「既然這樣——你為什麼還要嫁給他?」季貴人恨恨地說:「難道你就不是他的玩物?不怕有一天他也會把你丟掉?就像我一樣的?」 「你說得不錯!」春若水冷冷地道:「在這一點來說,我和你並沒有什麼兩樣。不同的是,我根本就不愛他!不但如此,我而且還恨他!」說到這裡,她內心的恨惡之情,不自禁地現之表面,確是情發於衷。使得目睹的季貴人亦為之吃了一驚。此時此刻,在她與高煦的洞房花燭之夜,竟然會說出了這種話,確是令人大感震驚。 季貴人再次向她注視時,眼神裡流露著簡直難以置信的詫異,「王爺他——他可知道——」季貴人簡直弄糊塗了。 「他心裡應該比誰都清楚。」春若水苦澀地笑道:「你應該看得很清楚了,今天晚上是我和他的新婚洞房花燭之夜,像麼?」 這麼一說,季貴人才似恍然一驚,可不是,今天晚上原是他們的新婚之夜,卻是這般的冷冷清清,洞房裡僅有新娘獨自一人,新郎卻不知去向,豈非大悖常情,好生令人納悶,「王爺他——不在這裡?他的人呢?」 「那是他的事,我和你一樣的糊塗?」 「這到底又是怎麼回事?」 「不關你的事,你還是糊塗一點好了!」 春若水向首她微微一笑:「現在你大概不想死了,夜深了。回去吧!」 季貴人輕輕嘆了口氣:「這麼看起來,你所以會嫁給王爺,確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了。」 春若水苦笑了一下,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季貴人心裡這才明白,點點頭,大為歉疚地說:「看起來,是我錯了——我錯怪了你,我對不起你。」說著她的眼睛又紅了,滿腔的委屈、失意,一時真不知向誰吐露,深深地垂下了頭,只覺得眼前一片黑暗,竟是一丁點兒光亮也看不見,這一霎,真正有「落寞」的感傷。 春若水冷冷地說:「你現在應該想到剛纔你想死的念頭有多麼愚蠢了,錯在你愛上了一個你不該愛的人、哼!今後你要想快快樂樂地活下去,最重要的便是,你得先把那個負心於你的人忘了,你做得到麼?」 「我——」季貴人看著她懦弱地搖了搖頭:「我做不到——」 「你做得到的!」說時,春若水舉起手在她肩上拍了一下。「你非得這樣做不可,除非你真的不想活了!」 季貴人彷彿整個的心都碎了,她有殺人的勇氣,也有自殺的勇氣,卻沒有忘記心上人高煦的勇氣,春若水這樣對她說,並不能使她恢復一些兒信心。 春若水看著她,不禁生憐,輕輕嘆道:「我知道,這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但是你卻一定要做到。想一想那些被朱高煦打入冷宮的可憐女人吧!她們比你更可憐,她們不都還在活著麼?你比她們年輕得多,就這麼死了,豈不是太可惜了?」 季貴人緩緩抬起頭看著她,苦笑道:「我真的是太傻了——」 春若水微笑道:「這就好了,你還恨我不?」 季貴人搖搖頭,臉上怪不好意思的。 「好!那咱們就交個朋友吧!」春若水道:「朋友是應該彼此坦誠相待,彼此信任,只要你認為我是一個值得你信任的朋友,以後無論遇見什麼心裡不順的事情,都不妨告訴我,我一定盡我最大的力量幫助你,千萬不要鑽牛角尖,動不動就想死,知道吧?」 季貴人點點頭:「謝謝你,春大小姐!」 「我的名字叫春若水,你叫我名字好了!」 「不——」季貴人站起來說:「我不敢,我應該叫你娘娘!」 春若水挑了一下眉毛,想想卻也無可奈何:「這些都無所謂,隨便你怎麼稱呼吧,重要的是你心裡一定要把我當成朋友,好了,我送你回去吧!」 季貴人說:「不,我自己回去!」她指了一下窗外:「這裡花園的門通著,很近,不會有人看見的。」 說了這句話,她就自個去了。仍然由矮矮的窗戶翻出去,春若水伸出頭去,見她一直消逝在花叢裡,忖量著不至於為人發覺,也就不再擔心。 由於季貴人這一攪和,春若水心裡可就更亂了,整夜她都在思索著這件事。季貴人的「痴」恰與朱高煦的「無情」成了強烈的對比,所謂「痴心女子負心漢」,亦當得世上悲慘之事了。 由是對於季穗兒的遭遇,寄以無限同情,反之,對原本就印象不佳的漢王朱高煦,更增加了些許恨惡。 她卻不禁又想到了方纔季貴人上來所說的那些話,直把自己當成了貪慕虛榮,意欲攀龍附鳳之人,真是奇恥大辱。 實在說,卻也怪不得她,誰又知道這其中的關鍵因素?祇怕自己與朱高煦成婚消息外傳之後,抱持以上看法者,將是大有人在,自己真是跳到了黃河,永遠也洗不清了,想來想去,一切的罪惡形成,俱都在朱高煦一個人身上,真恨不能立刻躍身而起,拿起寶劍,此刻就去找到他,拼個死活——然而,俟到她冷靜下來,卻又是一番見地,對於方纔的衝動,期期以為不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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