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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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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身少女以自己出身玄門,師承高明,萬萬料不到對方君無忌竟是學兼各家,既博又精,所謂「一通百通」,才能旁敲側擊的猜出了自己家數。 自然,長身少女功力極見精湛、廣泛,如果認真與君無忌計較,孰勝孰敗,還在未知之數,眼前卻不是較量的時候。 話雖如此,她卻也沒有忘記伸量伸量對方,以為「知彼」。鼻子裡輕輕哼了一聲,一挑蛾眉道:「跟我來。」 這一次施展的是「輕踩雲步」身法,得受於「搖光殿」李無心的精心傳授,料必君無忌萬難跟隨。嬌軀輕晃,片刻間已十丈開外。 果然君無忌落後了不少。君無忌似乎在舉步之初,便已看出了對方步法的高奧莫測,話雖如此,他的博大精深,卻萬萬不容對方心存輕視。眼前礙於他不能盡情施展,卻不容對方的趾高氣揚,當下在對方少女注視之下,他輕移身軀,一步步向前踏進,看來不過是走了四五步。 長身少女師承高人,亦所謂「一通百通」,正因為如此,才得看出君無忌這幾步確實有異一般。敢情這看來毫不惹眼的四五步走動,卻說明了君無忌已入輕功神髓境界的傑出造詣,名為「七雀步」,乃是「陸地飛騰」術中最後一段的收尾步法。不要小看了這幾步走動,妙在一牽百動,全身上下手、眼、身,步,連同髮梢毫毛皆在牽動之中。君無忌雖是礙於功力的不便施展,自不能得此「七雀步」法微妙發揮,只是步法的本身,卻已包涵了靈智的極境。話可要說回來了,設非是「搖光殿」出身,如眼前姑娘這般高明人物,一般人萬萬難以悟徹。 長身少女目睹之下,頓時呆了一呆,一時間目放異光,十分驚詫地向對方注視著,過了一會,她才微微點頭道:「怪不得你目中無人,原來有些道行,只是——哼——」 話中有話,正想說下去,卻似警覺到了什麼,目光向著側方一瞟道:「他們來了,我們得趕快走,要不然可要大費手腳了!」妙目一轉,輕咦了一聲道:「他呢?」 君無忌先時已自覺察到苗人俊不在身邊,只當他身法高明,自會走來相會,這時為長身少女一提,才自警覺到他並未前來,不由甚是驚異。 長身少女微微一笑說:「如果我眼光不差,你這位駝背朋友的身法,大有可觀,可也不在你之下呢,我們這就走吧!」說時身勢輕起,飄近君無忌身邊,睜大了雙眼道:「我知道你本事大,可是現在還是得聽我的,要不然你休想出去,對方這個陣法,我暗中早已研究透徹,敢保比你清楚。」 二人對答,皆須傳音。長身少女看似侃侃而言,其實也祇得君無忌一人聽見,即使有第三者在場,也只能見她嘴動,卻是不聞其聲。 一面說時,她隨即將一截劍鞘探過眼前:「抓著!」 談話之間,四下裡已屢有騷動,大片火光就像是在身邊不遠,時聚時散,像是空勞往返。 君無忌不禁心有所悟,甚是欽佩對方少女步法之玄奧,不過是幾個轉動,竟能擺脫一時之險。敵方即使有紀綱這般強敵,亦為被惑一時。苗人俊更似未曾遠離,方纔聲音顯示,分明是他鬧的玄虛,有意以身為餌,故布疑陣,旨在掩飾自己的脫困,果真如此,倒不便辜負他的用心。 心中想著,抬頭一看,對方長身少女一雙黑白分明的美麗眼睛,猶自盯向自己,手上連鞘長劍,仍自探出,期待著自己的把握,以為援手,神色裡頗有怨尤,已似不耐。君無忌原本不打算承她的情,卻也了解到時機的稍縱即逝,對方以劍鞘相示,更不似有任何輕佻,著實不便再為恃強,辜負了她的一片好心。當下道了聲:「多謝!」一隻手方自抓住了對方的劍鞘,只覺得一股極大吸力,發自對方劍身,方自悟出,正是內家極上乘的「提呼一氣」內功,整個身勢,已自情不由己的為對方拉扯得直飛而起。 長身少女料定了君無忌身手傑出,只是不便施展而已,才以上乘內氣功力接引。這一手,果然發生了奇妙功效,君無忌只需配合起落縱飛的身法步眼即可,一切內裡的功力,皆由長身少女施展,確是微妙奇特。 二人初次攜手,竟然配合施展得惟妙惟肖,簡直天衣無縫,設非心有靈犀,萬難這般得心應手。 長身少女一經試探,甚是驚喜,便自不再擔心。當下一面運施內氣功力,借著手上長劍,將內力傳向對方身上,使之與本身運力相當,一面施展早已忖量恰當身法,配合自己師門傳授的極上乘輕功「輕踩雲步」身法,一經施展,真個快若鷹隼,輕同幽靈,十幾個起落之後,已自遁出眼前這片疏林之外。 眼看著一雙人影,宛若飄風,宛若神兵天將,陡地自空而降,眼前清風明月、沙白水碧,正當流花河一處幽靜隘口。 水聲潺潺,涼風習習,一天星月恰與淺水叢石互襯得份外出色。至此敵蹤已沓,確知已全數擺脫,長身少女的神機妙算,靈巧身法,不自禁地便在他心裡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月色裡,這個姑娘更似無限嬌美,偏偏有那種「冷艷」的俠女氣質,當她用那雙剪水瞳子,直視向君無忌時,後者著實有一種強烈的心靈感受。 不自覺地他鬆開了緊緊握著對方劍鞘的一隻右手,這才驚覺到,劍上已失去了應有的強大內力。正由於君無忌本身是此道健者,才愈加能以慧眼相識,一霎間,他內心充滿了對長身少女的欽然與好奇,畢竟長身少女這等能耐,足以自豪,世罕其見。 「她是誰?」這個問號不經意的起自心底,透過了她的眼神,一逕地傳了過去。 月下佳人,份外明艷動人,像是無獨有偶,也正自睜著一雙澄波眸子,一逕的向君無忌打量著。透過那雙像是會說話的眼睛,交織著無限的懸疑、好奇。 然而,她畢竟是矜持的,尤其是對於這個來路不明,認識不清的人,存在著應有的戒心,更何況這個人在她潛在意識裡,還未能脫掉「敵意」,猶侍她進一步的刺探觀察。 河風迴蕩,引動得二人身上長衣獵獵作響,除了雙方隱藏在意識深處的強大澎湃的心聲之外,便是眼前唯一能聽見的聲音了。 「多謝姑娘援手隆情——」君無忌微微抱了一下拳,目光裡交織著由衷的感激。他原想出言詢問對方的姓名,只是話到脣邊,卻又吞了進去。忖思著自己的多此一問,因為對方無論如何是不會一上來就把真實姓名告訴自己的。 「你心裡還有話,為什麼不一次都說出來?」長身少女脣角輕啟,頗有要笑的意思。她顯然心具睿智、冰雪聰明,故而看出了君無忌的腹內機關。 君無忌怔了一怔,點頭道:「那是因為——」 「因為你問了也等於白問,是不是?」接著她微微一笑說:「那是因為我們相知還淺,過些時候也許就不同了!」 君無忌點了一下頭,以沉默代替了他的回答。他真的覺得很累了,身上的「毒」尤其使他警惕著不敢掉以輕心,設非如此,他勢將不會放過進一步觀察對方這個奇特美麗少女的機會。然而眼前,他顯然連多說幾句話的力量都沒有,尤其是在一次震人心魄的攻殺大劫之後,這種微弱的情緒就更為顯著。 「啊!」長身少女才似忽然警覺到了:「我幾乎忘了你身上的毒——要緊麼?」 君無忌搖搖頭說:「不要緊!」 「我想也是!」長身少女說:「你內功深湛,想已到了打通『天眼』境界,只消運功調息,將毒氣逼出經脈之外,便可無事。」 君無忌由不住又看了她一眼,很是驚訝她的觀察入微。 分明是由於剛纔一番內力的接觸,才為她探出了虛實,相反,君無忌又何嘗不然? 彼此「心有靈犀」的互看了一眼。長身少女頷首道:「我走了!」待得轉身之際,卻探手腰間,取出了一個羊脂玉般的小小藥瓶,搖了搖,蛾眉輕舒道:「還好,不過也所剩不多了,每日早晚各服一粒,能使你加速復原,你留著吃吧!」 纖手輕揮,手上玉瓶「哧——」挾著一縷尖銳勁風,直取君無忌兩眉之間疾飛過來。看似投遞藥瓶,手法中卻另有微妙。 君無忌方纔已眼見她施展過「彈指飛針」的暗器,悉知她指上功力了得,這一手信手擲瓶,看似無奇,其實卻非同小可,妙在她兩根纖纖玉指的那麼一「捻」,再加上手腕上那麼靈巧的一「翻」。 看來,她是在審量君無忌拿接暗器的手法,湊巧了君無忌正是個中高手。迎著對方玉瓶來勢,君無忌一揚手,那知玉瓶後勁兒極大,忽地在掌心一轉,力道極猛,大有鑽脫指縫,乘勢飛出之勢。 敢情對方少女施展的是暗器手法中極為罕見的「九曲一轉」,指功,君無忌一驚之下,所幸事先已留了幾分仔細,慌不迭巧運指掌,一連轉了兩轉,才將那枚小小玉瓶上加諸的力道化解乾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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