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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姓君的灰衣客人一腳踏上這片雪嶺,隨即轉過身來。像是旋風一陣,綠衣姑娘已自其身後襲向眼前。迎接她的是君客人那一雙光采灼灼的眼睛,平靜的臉上雖不現絲毫怒容,偏偏就有「幽幽難量」的懾人之感,比較起來綠衣姑娘的凌厲,倒似多餘的了。

  「你是誰?」劈頭蓋臉地先來了這麼一句,她像是勉強壓制住一腔激動:「暗算了人,想一走了之?沒這麼好的事,你跑不了的,哼!」

  「我根本就沒想跑。如果我真的要跑,你也追不上。」像是很輕鬆的樣子,君客人輕輕抖了一下衣服上的雪,他的眼睛不再向對方姑娘注視,隨即落在了面前的一株紅梅。

  「你——是誰?」綠衣姑娘嗔道:「為什麼要暗算我?」

  「我是我,」君客人說:「我也沒有暗算你。」

  綠衣姑娘微微冷笑著,一雙大眼睛左右轉了一轉,心裡盤算著什麼,臉上驀地罩下了一層冷漠。

  姓君的客人偏偏不曾注意到。「如果我真的有心暗算你,你也活不了。」說到這裡,他才直直地向對方姑娘臉上逼視過去:「我只是不願意見你殺太多人,你身手不錯,但並非全無破綻,一旦遇到了厲害的對手,難免就要吃大虧。我這麼說,你可同意?」

  綠衣姑娘「白」著他,冷冷地道:「這麼說,你就是那個厲害的對手了?」

  「不,」姓君的微微搖了一下頭:「我是不輕易與任何人結敵的,只是——」

  「只是什麼?」

  「我不免對你有些好奇!」

  「好奇?」

  「像——你是那裡來的?為什麼用這般殘忍的手法殺人?還有——」

  「夠了!」綠衣姑娘微微一笑:「這些問題你靜下來好好自己想吧,也許你已經沒有時間再去想了!」

  灰衣客人不免莞爾地笑了,露出了整齊復潔白的牙齒,「這意思是你即將向找出手?」

  「你以為呢?」綠衣姑娘緩緩向前踏近一步,她早已注意到了,對方這個人,絕非易與之輩,是似多加了幾分仔細。然而,最終仍將是出手一搏,也就無須多加掩飾。

  「如果你有這個意思,我勸你大可不必!你不會得手的。」他犀利的目光,再一次向她注視著:「方纔我注意到你的出手,刁鑽、冷酷,你曾兩次施展出本門秘傳的掌功,看在我的眼裡,早已心裡有數,這是你的經驗不足。」

  綠衣姑娘神色變了一變,臉上殺機益著。

  姓君的灰衣客人,猶自點頭道:「我猜想你出身於一個神秘的武林組織,你的出現,當然負有重要的任務,只可惜,由於你的上頭輕敵,而致落入敵手,現在你應該知道,這個天底下能人異士到處都有,如果你沒有必然致勝的把握,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

  綠衣姑娘「咦」了一聲,眼神裡滿是疑惑,「好像你什麼都知道一樣,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麼了不起的本事,敢教訓我!」

  話聲甫落,但見一片白雪,霍地由她腳下疾翻湧起,緊接著噴珠濺玉一般,直向著姓君的客人連頭帶臉地撲蓋過來。

  綠衣姑娘的伎倆,當然不僅如此。隨著這片乍起的白雪之後,她本人同時間已躍身而前,混身於萬千點飛雪之間,一雙纖纖細手,直向著對面姓君的灰衣客人兩處肩窩上力扎過來。

  灰衣客人像似早已防到了對方有此一手,便左手輕拂,發出了袖風一片,迎面而來的萬千點飛雪,忽然間像是遭到了抵擋,就空微頓,刷然作響,全數墜落下來。緊接著身形略略向側面微閃,對方綠衣姑娘,那麼疾快的出手,竟自會雙雙落了個空。

  卻是險到了極點。看起來,大姑娘的手就像是擦著對方的衣邊滑了過去,兩條人影明明是撞在了一塊,偏偏都是差之毫厘,就這麼交叉著,疾如電光石火般地分了開來。

  綠衣姑娘斷斷不會就此甘心。一招擊空之下,她身子極為矯健地已自翻轉過來,眉挑眼瞪,那副樣子簡直像是要吃人。分明不給對方喘息之機,綠衣姑娘身子一個倒擰,已貼向對方迂迴的身勢,右手前穿,直循著灰衣人背上擊去。這一手似曾相識,正是先前在流花酒坊掌斃軍差的辣手毒招,敢情她不再手下留情,要奪取對方性命。

  偏偏這一掌又走空了。「哧——」掌風一片,破空作響,掌風疾勁裡,幻起了灰衣人冷漠的臉影,分明近在咫尺,貼臉而現。

  綠衣姑娘一掌失手,就知道不妙,卻是萬萬沒有料到,對方灰衣人的身法如此之快,妙在無跡可循,如影隨形,令人防不勝防。一驚之下頓時冷汗淋漓。一個精於技擊的高手,最是忌諱敵人貼身而近,這種情形之下,如果不慎走了空招,便是死路一條。綠衣姑娘顯然知道厲害,正因為這樣,才自著了慌,急切之間,再要抽招換式,卻是慢了一步。

  其實這時就在灰衣人貼身而現的一剎那,綠衣姑娘的一隻右手脈門,已經為他緊緊捉住。

  像是春風一掬,又似冰霜一片,一霎時遍體生麻,饒是力道萬鈞,卻是打心眼兒裡絲毫也提不起勁道來,就這樣硬生生的站立在當場,半點也動彈不得。

  姓君的年輕人,果真有心取她性命,只須內力一吐,將本身勁道,透過對方手上脈門,直攻對方體內,定將使綠衣少女頓時血脈賁裂,濺血當場,他卻是不此之圖。

  話雖如此,心惡對方的手狠心毒,卻也不能太便宜了她。隨著灰衣人的一聲冷笑,右手輕撩,旋腕微振,綠衣姑娘已自被擲了出去。

  「噗通」摔了個四仰八叉。

  像是兔子般,在雪地裡快速打了個滾兒,一跳而起,容得她站起來以後,才自覺出了半邊身子像是不大對勁兒,敢情一隻右手,連胳膊帶肩像是扭了筋,總是抬也抬不起來。

  值此同時,對方灰衣人有似清風一襲,極其輕飄瀟灑的已來到了面前。

  隨著灰衣人前進的身子,先自有一股堅悍力道,像是一面無形的氣罩,驀地將她緊緊罩住,綠衣姑娘休說是跑了,一霎時,即使想轉動一下也是萬難。

  只當是對方意欲毒手加害,綠衣姑娘一時嚇得面色慘變,顫抖著說了一個「你」字,下面的話,可就無以為繼。眼睛裡滿是驚悸、害怕的向對方直直盯著。

  面前的灰衣人,用一種特別的眼神兒,也自在打量著她,「剛纔已經告訴過你了,想要跟我動手,你還差得遠!」臉上不著一些兒怒容,他緩緩地道:「這一次我饒過了你,下一次可就沒這麼便宜了。」話聲方頓,那面透體而出的無形氣罩,霍地自空收回。

  綠衣姑娘頓時就覺出身上一輕,才像是回復了自由,只是一隻右臂,一如先前情況,仍是動彈不得。連急帶氣,差一點連眼淚都滾了出來。

  灰衣人冷冷地道:「我對你已是破格留情,你師門既能傳你摧心掌,到處傷人,當非無能之輩,這點傷在他們來說,實在算不了什麼,一定能為你治好,我也就不再留你了,去吧!」

  綠衣姑娘啐了一口道:「誰稀罕你手下留情,有本事你乾脆就殺了我算了!幹嗎活擺制人玩兒,我家小姐要是知道了,第一個就饒不了你。」說時眼淚漣漣,便自墜落下來。

  灰衣人聆聽之下,倒似怔了一怔,冷冷說道:「這就對了,我說你哪來這麼大的膽子,原來背後有主子給你撐腰,上樑不正下樑歪,什麼主人調教出什麼奴才,看來你家小姐,也不是什麼——」話到脣邊留半句,下面的話他忽然吞在了肚裡。警覺到自己嘴下積德,不可大意樹敵。無如對方綠衣姑娘卻已經聽在耳朵裡。她似乎極為驚訝,在她印象裡,這個天底下還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敢對其主人失禮,恭敬巴結尚恐不及,對方這等出口,簡直不可思議,絕未所聞。

  「你的膽子不小。」綠衣姑娘乾脆也不再哭了,睜大了一雙圓眼,「擺在你面前的只有兩條路,你可以自由選擇,現在還來得及。」

  說時,綠衣姑娘顯然是由於過度的震驚,由不住向後面退了一步,但是她卻也並沒有想逃走的意思。

  姓君的那雙奕奕神采的眼睛,直直地向對方姑娘逼視著,臉上帶著微微的笑。也許他的生命裡,海闊天空慣了,從來也沒有俗世間的這些人為糾紛,自不曾怕過誰來。綠衣姑娘這幾句話,不但沒有嚇著他,反而使他感覺到很有興趣,「兩條路我可以走?」他搖搖頭:「我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哼!不明白!」綠衣姑娘說:「那我就告訴你,一條路你現在就殺了我,這麼做最乾脆,神不知,鬼不覺,也最方便。」說時,她真的往前面走了幾步,眼睛一閉,脖子一偏:「來呀,我等著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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