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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人身材高颀,背形微佝,正如方才窗前映现的,只是在那顶防风毡帽的掩饰下,除了那一双光华闪烁的眼睛以及下巴上一丛凸出的乱胡之外,想要看清他是个什么长相,却是不能。

  “你就是那个叫君探花的人吧?”

  声音异常凄凉,却不易分出籍贯是那里,像北京官话,却又杂有南边的口音。尾音部份更掺有来自关外的蒙族音色,真个南腔北调,可是出自对方嘴里,另成音韵,又似极其自然。

  说时,他的一双明亮眼睛,静静地由“君探花”脸上掠过,落在了对方居住的两间竹舍,转了一转,又自回到灰衣人身上。

  “这里不是你应该久住的地方,还是早日迁地为良吧。”顿了一顿,讷讷道:“都怪我,都怪我,回来得晚了——晚了。”

  末后的一句话,倒像是在自言自语。一面说时,也习惯性地挥舞着左手,连带着牵动身上像是毡子又似大氅的一袭长衣。

  “今天晚了,明天天亮就动手拆房子吧,走了好,走了好——要不然——”

  一连叹了好几口气,却没有把话接下去,要不然怎么样他却是没有说出来,像是把话交代完了,转身就要离开的样子。

  “你还不能走!”说话时,“君探花”身形轻耸,有似清风一袭,已落在对方身前。

  “唔——”那人后退了一步:“怎么——”

  “这地方是你的么?”姓“君”的灰衣人,用着冷锐的一双眸子,直向驼背长人逼视着。

  “不是的。”驼背长人轻轻哼了一声:“我只是这么劝告你而已,听不听在你。”

  灰衣人摇摇头:“我不会离开这里的,最起码暂时不会,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哼哼——”驼背长人一连哼了两声:“外面传说你行为怪诞,你果然是个不近人情的人,算了,算了,听不听在你,我去了!”摇摇头,他径自掉过身来,举步待去。却在这一霎,姓君的灰衣人已自向他出手。

  一连向前踏了两步,灰衣人陡地探出了右手,直向着对方背上拍来。

  驼背长人身子已经转过,猛可里“刷”地一声掉过头来,一只右手掌心朝上,直向对方掌上迎去。

  对方的攻势都快到了极点,看上去几乎已迎在了一块,忽然间却分了开来。

  可真是快到了极点,灰衣人的右手向驼背长人身际插去,驼背长人的手却向灰衣人肩上切来,无独有偶,却是心同此理。

  像是雪地里两只相仆的鹰,尤其是驼背长人身上那一袭长衣,舞动之间,带出了大股风力,卷起了漫天飞雪,随着他雷霆万钧的凌厉身势,一拳直向着灰衣人身上攻了过去。

  “叭!叭!叭!叭!”极短的一霎间,却是出了双手交接的四声脆响。紧接着,两个人影有似猝分之鹰,“呼”地又分了开来,各自飘落于丈许开外。

  对于他们双方来说,这一霎都极感震惊,似至于四只眼睛里,满是迷惘。

  无论如何,这已经足够了。

  良久,驼背长人鼻子里才自轻轻哼了一声:“阁下武功高强!莫怪有此自负。有一句话要向你请教,君探花可是你的真实姓名?”

  灰衣人面色沉着,似乎为对方不可思议的武功所震惊,兀自在费神思索。聆听之下,不禁怔了一怔,却似莞尔地笑了,“你以为呢?”

  “当然是假的了!”

  灰衣人又自一笑,却似讳莫如深。

  “哼哼——”驼背长人习惯性地又自哼了两声:“我看恐怕连姓也是假的吧?”

  灰衣人沉声道:“你很聪明!”

  “那么是我猜对了?”说时驼背长人踏前一步:“你根本就不姓君,是不是?”

  “你说呢?”

  “我看——哼哼——你的身世大是可疑,只怕——”只怕什么,他却是没有说出来,又自哼了两声,一双眸子光华闪烁,显示着此一霎,这个人的极具心机。

  灰衣人蓦地兴起了向对方猝下杀手的冲动,然而方才的出手,已证明了对方的“高不可测”,是友是敌,甚至于对方的一切,仍都在未知之数,这是个大大的谜,却是冒失不得。

  短短的一剎那,他脑子里闪烁着这些问题,却是逃不过对方那双明锐的眼睛。

  “你还杀不了我。”驼背长人森森地笑着,露出了一嘴白牙:“我们的武功不相伯仲,无论谁想要胜过对方,势必都将要大费周章,再说我们之间根本无怨无仇,是不是?”

  灰衣人不得不佩服对方敏锐的观察,先时念头一线兴起,随即打消不见。倒是对方这个人,引发了他的极度好奇。

  “你呢?”灰衣人冷冷地说:“你也该有个名字吧?”

  驼背长人摇摇头:“很久就没有了,我们或许还有再见面的时候,我走了。”说完掉头而去。

  雪很大,走了没有几步,几乎已失去了他的身影,却传过来他的声音:“君探花,我劝你还是早一点搬走的好,这是我对你好意的忠告——”

  尾声里,人迹已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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