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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大家转步出露店的一刻,谭贵芝回过头来特别盯了那个狼面怪人一眼,后者正在喝他的第九碗酒。

  车把式也吃饱了,乔、徐二人仍跨前座,陶氏等三人登车之后,这辆马车随着紫衣人桑南圃所行的方向,一径向南方驰去。

  这条道路可是越走越荒凉了。

  地面上衍生着一种近乎于沙漠地方上的蒺藜矮树,放眼望去漫无边际。轮下这条车道,就像是一条伸展无限的大龙,蜿蜒在地面上,伸展向无始无终的天边。

  在快速行走了两个时辰之后,套车的两匹牲口,可就显得有些吃不住劲儿了,鼻子里一个劲儿喷吐着白气,全身俱为汗水所湿透,远远地可就看见“草青湖”那块绿地。

  这地方荒凉极了,几乎看不见什么人家,天上永远盘旋着饥饿的大秃雕,发出“吱——吱——”刺耳的鸣叫声音!除了远方的那块青草地,几乎看不出一点点春天的气息!

  坐在前座头上的两个镖师“金枪”徐升平和“混元掌”乔泰,自从刚才在小酒店遇见了姓桑的和那个满脸长毛的汉子之后,心里一直在犯着嘀咕——

  他们哥儿两个可是保镖出身的,江湖上三教九流的人头可是看得大多了,凭哥儿两个四只眼睛,可就断定出刚才那两个人绝非是寻常的路人——

  换句话说,那两个人绝非是平白无故出现的,必定是有所为而来!到底又是为了什么?可就没人知道了。

  牲口放慢了下来。

  前面是一片青葱的水草地。所谓“水草”地,顾名思义当然是有水及草的一片地方。

  在干旱的西北地方,水草就代表了一切生命的源泉,那里飘浮着淡淡的一片轻烟,虽然距离还远,看不见牧者的牛羊却可似清晰地听见牧羊人的胡笳声,那些似蒸好的馒头般的乡舍帐篷,密密麻麻地集结着!

  看到这里,“金枪”徐升平长长叹息了一声,大声道:“好了,总算到了!”

  “混元掌”乔泰道:“还有一程子呢,牲口吃不住劲儿,得歇上一会子!”

  车把式带着缰绳道:“吁——”

  两匹牲口尽管是累得遍身大汗,可是鼻子里早已闻到了青草的气息,如何停得下来?仍然挣扎着往前走。

  乔泰问道:“还得多久才到?”

  车把式打量着眼前,道:“最快也得多半个时辰!”摇摇头,一笑道:“只怕还不能停下来——天快黑了!”

  可不是,满天都是沉沉的暮色,黑老乌鸦,在天上盘旋着,呱呱!叫得人心里发毛!

  忽然,前道枣树边现出一个人来——紫色的长衣,朗朗的神采,正是前番酒店遇见的那个俊秀小伙子桑南圃。

  姓桑的正向着这边招着手,而且不待车把式带缰,干脆他自己动手,两只手已经分别扣住了两只牲口的嚼环,硬把这辆车给停了下来。

  徐、乔二人顿时一惊。

  “金枪”徐升平往起一站,瞪眼道:“怎么回事?朋友你这是——”

  他的一只手,已经敏感地摸着了枪把子——那是一对精钢打制,尺码短,分量极沉的钢枪。

  紫衣人含着笑脸,十分礼貌地道:“对不起,我的马伤了腿,暂时不能走,我想搭个便走,请行个方便吧!”

  “混元掌”乔泰嘿嘿一笑道:“对不起,刚才朋友你已经看见了,车里是三个女客,你个大男人,我们怎么安置你——”

  不愧是镖行里混过的,八面光,当下抱了一下拳道:“对不起,对不起,爱莫能助!”

  冲着车把式点了一下头道:“走!”

  车把式连连带着缰,奈何牲口的一双嚼环子全在对方手上,怎么使劲儿,牲口却是一步也不往前迈。

  “这是怎么回事?”——赶车的老何可是个老粗,认定了对方是存心找别扭来的,手下可就不客气了——

  “起开——”他嘴里这么吆喝着,却把手上皮缰绳,照着紫衣人脸上抽过去。

  四根皮缰绳,要是一下抽上了,敢情不轻!可是他却没这个能耐——

  姓桑的只一招手,看上去不着一丝力道,皮缰绳已到了他的手上。

  “对不起!出门在外的人!彼此行个方便!”含着浅浅的笑,他继续央求着。

  车把式先是一怔,真没看清楚四根皮缰绳是怎么就到了对方的手里,一惊之后,他就用力向回拉皮缰绳。

  依然如故,一任他使出全身的力,那几根皮缰绳就好像是系在了山上一般,休想能拉动分毫!

  “瞎子吃馄饨”——肚子里有数,老何可就不吭气了。

  两个有鼻子有脸的大镖师,当然是难以忍下这口气。

  “金枪”徐升平一抬腿,“哦”了一声已落了下来,冷冷一笑,双拳一抱道:“朋友,你这是存心找碴来的,你报个万儿吧!”

  那个叫桑南圃的紫衣客,退后一步,春风拂面地道:“徐兄你误会了,桑某人只不过是搭个便车,怎敢拦车生事,在下蒙贵东家掷帖召见,至迟明午还要赶回冰河集,却又负有要事到青草湖一行,何不行个方便,只不过是半个时辰的事情而已,务请将敝意代为转达贵主母,也许尚不至于以唐突见责!”

  “金枪”徐升平一听对方将是明日东家的座上客,态度不禁缓和了一下。

  可是毕竟这件事有些难尽情理,况且自己身负的使命也太重大,担当不起丝毫差错!

  他的脸一沉,再次抱拳道:“桑朋友既是敝东家的座上贵客,当非泛泛者流,车内所坐正是敝舍主母与姑娘一行,男女有别,怎能冒失?桑朋友这件事请多多包涵吧!”

  “混元掌”乔泰也跃身下来,他早注意着姓桑的这个人了。

  这时他的脸色铁青着,认定了对方是没安着好心,所以一出口,也就特别的不是个味儿——

  “姓桑的,你快闪开,我们时间不多,天快黑啦!”嘴里说着,伸手就向桑南圃手上去套那根马缰。

  桑南圃一笑道:“朋友,你也太不通情理了!”

  手上的皮缰绳一下转过来,不偏不倚,正好抽在了乔泰的手腕子上。

  “叭”一声,抽了个正着。

  乔泰伸得快,收得更快,这一下子打得还真不轻,他哪里忍得下这口气,当时怒哼一声,右掌一沉,用“小天星”掌力,向桑南圃前胸上疾击过来。

  桑南圃一笑道:“乔兄何必认真?”

  他那一只看来不着力道的手掌向前虚应似地一推一接,乔泰那般劲猛掌力竟然是化为子虚,丝毫也看不出什么威力。

  看上去,有如故人握手一般,不过是虚晃了一下而已。

  这种情形当然是“瞎子吃馄饨”——肚子里有数。

  “混元掌”乔泰内心的惊惶情形可想而知,他的“混元掌”虽然说不上有十分火候,可是足有七成的功力,以他方才那一掌,就是一面尺许厚的石屏风,也能一掌打个透穿,可是妙在和对方触手之间,不动声色地就化为无形,简直有点难以想象!

  乔泰这一惊,宛如石人般地愣在了当场。

  另一边的“金枪”徐升平,却是明眼人,冷笑一声,双手一分,已把一对粗如鸭蛋,精钢打制的锋利钢枪取到了手中。

  “姓桑的——你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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