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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七


  ▼第十八章

  長毛陸淵最敬重這個姑娘,他看著她這個樣子,心裡真有說不出的難受,這時聽桂春明說要水,匆匆由背上把水壺解了下來,遞了過去。

  桂春明接過水壺,回頭對太陽婆苦笑了笑道:「這是沒辦法的事,要給她吃些苦頭了——」

  然後他伸出右手二指,在姑娘兩腮上略微一按,姑娘的櫻桃小嘴就張開了。

  太陽婆歎了一聲道:「唉!大哥,你這是何苦呢,她不難受嗎?」

  桂春明又苦笑著望了望她,心知她愛徒心切,就不再去與她辯解。他慢慢把水壺中的水倒了一些在她的嘴裡。姑娘在昏迷之中,居然自己嚥了下去,可是也有些由嘴裡溢了出來,粉頸上水跡漬漬,太陽婆忙用一塊綢子小心地給她擦著,邊擦邊淌著淚。這倔強的老婆子,生平絕少掉淚,可是這一刻,竟再也忍不住了。

  「大哥,你要多費心呀!」她說。

  「我知道,你不要難受,你徒弟絕沒有事,你這一哭,反倒把我的心哭亂了。」

  他說著又小心地把依梨華的下頜一抬,太陽婆在一邊,比了一個雙手慢慢上托的姿勢,這樣姑娘的口又合上了。

  「你放心!」桂春明回頭看著她笑著說。

  這時鏈子錘聞三巴也跑上來了,他齜牙咧嘴地往嘴裡吸著冷氣道:「好傢伙,差一點兒沒摔死我!」

  當他用燈光照見了睡在地上的依姑娘時,嚇得頓時就怔住了。

  兩盞燈照著,就顯得很清楚了。燈光照著姑娘白中泛青的臉,一雙蛾眉緊緊地蹙著,鬢角沁著珍珠似的汗粒。太陽婆不停地用綢巾給她擦著,南海一鷗接過了陸淵和聞三巴手中的兩盞燈,沉聲說:「你們倆先到一邊去!」

  長毛陸淵臉色一紅,口中「哦」了一聲,當時拉了聞三巴一下,二人就往一邊走去。

  南海一鷗望著太陽婆說:「老妹子,你為她好好推拿一番,注意她兩處氣海俞穴!」

  太陽婆知道桂春明礙著依梨華已是大姑娘了,不好意思在她身上動手,當時就蹲下身子,兩手輕輕解開了姑娘外衣,把雙手伸進去,遵照桂春明的話,在她氣海俞穴上慢慢推拿了起來,桂春明卻把身子背了過去。

  她雙手觸在愛徒肌膚之上,覺得尚有些溫溫的感覺,不禁大大地放了心,她知道桂春明所言不假,徒弟的命算是保住了。這位溺愛徒弟的老婆子,平時對這個弟子,從來沒有罵過一句,什麼事都是由著依梨華的性子,此刻見她這種慘狀,內心的難受,就別提了!她一邊為她按摩著,老淚仍噗噗嗒嗒地落個不停,直到姑娘睜開了眼,她還不知道,還在哭呢!

  她低著頭,嘴裡斷斷續續地罵道:「殺千刀的——該雷劈的一群老狗——你們等著瞧吧!」

  依梨華目睹此情,回想到了方纔的場面,這才明白自己原來是受了重傷。

  她張口叫了聲師父,可是那聲音只有她自己能夠聽見。她想翻身坐起來,可是才一動,便覺得五臟六腑都感到疼痛,忍不住低低地呻吟了一聲,痛得冷汗涔涔而出。桂春明聞聲,回頭笑道:「好了,她醒過來了!」

  太陽婆忍不住叫了聲:「好姑娘!」

  一時往她身上一撲,雙手摟著她,竟又大哭了起來。依梨華也不禁抽抽搐搐地直掉淚。

  女孩子差不多都好哭,加上一受傷,再有師父領頭,那還會哭個完?

  師徒倆這麼一哭,一邊的桂春明可真是叫苦不迭,站在一邊直皺眉頭,被她們弄得心裡酸酸的。他本以為哭兩聲也就算了,誰知道這一哭,竟是沒完沒了,無奈,他只好走上去,伸手拉了拉太陽婆的衣服。

  「你這是怎麼搞的?她傷還沒好,你怎麼光帶著她哭呢!」

  太陽婆頓時止住了哭聲,馬上離開了依梨華的身子,一面抹著臉上的淚,一面點頭道:「我真糊塗,你說得對,怎麼帶著她哭起來了!」說著又歎了一聲,用手輕輕地拍著依梨華的腿道:「乖孩子,別哭了,只要沒送命就算萬幸了!你放心,你桂師伯會給你看傷的!」

  依梨華含著淚的眸子,無力地看著桂春明,唇角輕輕地掀動了一下,似乎在輕輕地叫著「伯伯」!

  桂春明蹲下身來,笑了笑道:「姑娘,你受委屈了!」

  說著不自禁地又歎了一聲,望著姑娘那青白色的臉,那散落的發,也有一種說不出的悲哀。

  試想,以自己如此身份和武功的人,近在咫尺之間,竟連一個小女孩都保不住,如傳說出去,也夠丟人現眼的了。何況依梨華還是譚嘯患難與共的密友,如果她丟了性命,自己如何向徒弟交待?

  他想到這裡,微微發了一會兒怔。

  「快吧,老大哥!你還想啥呀?」太陽婆忍不住在一邊催。

  桂春明「嗯」了一聲,這才強打起精神,對著依梨華微微一笑。

  「姑娘,你試著吸一口長氣看看!」

  依梨華皺著眉毛,慢慢地長長地吸了一口氣,桂春明和太陽婆注意地看著她,等她一口氣吸完,桂春明微微點了點頭,他回頭對太陽婆一笑道:「這孩子真萬幸!」

  「怎麼?」太陽婆緊張地問。

  桂春明皺眉說:「我本以為她定是被那牛鼻子的內力,傷了心肺,要是那樣,就很討厭——可是現在看來並非如此,我算放了心了。」

  「這麼說,她不要緊?」

  「沒什麼太嚴重。」桂春明說:「不過,也不是十天半月可以復元的!」

  太陽婆心中又喜又憂,還要問,桂春明擺了擺手,低頭小聲說:「姑娘!我要找找你的傷在哪裡,你要忍一會兒痛。」

  依梨華可憐地看著他,微微點了點頭。太陽婆看到此,忍不住又掉了幾滴淚。

  這時桂春明伸出了一雙瘦掌,輕輕按在了姑娘雙肩上,笑道:「我把內力自你雙肩貫入,順著你全身血脈行走,你感到痛的時候,就說話。」

  太陽婆道:「她哪能說話呀!」

  硅春明回頭看了看她,不禁笑道:「這個我知道,她總會點頭搖頭吧!」

  說著又囑咐姑娘道:「你感到痛時,就點一下頭,我就知道傷在哪裡了!」

  依梨華點了點頭,可憐的姑娘,這時竟一句話也說不出,只能用那雙靈活的瞳子,在各人臉上轉著。桂春明不再多說,把自己苦練經年的一股元陽之氣,自丹田緩緩提起,分作二股自雙掌緩緩貫入依梨華雙肩之內,慢慢再導入姑娘全身。

  依梨華頓時就感覺出,有兩股極為燙人的熱氣,自肩部緩緩輸入。

  她本是通體冷得打戰,這熱力一傳進之後,立刻就感到身上有了暖意,兩股熱氣就像是兩條緩緩游動的蛇一樣,自左右兩邊向全身游進。

  慢慢進入到了肺,在內中左右迴旋,隨又合而為一,直向下行。

  忽然,依梨華痛得「啊」了一聲。太陽婆忙道:「行了,就是這裡,別再往下去了!」

  桂春明點了點頭說:「我知道了,姑娘——」他關照依梨華說:「你必須要忍著痛,我這麼做,對你是大有好處的。」

  在他說話之時,依梨華已痛得花容變色,鬢角見汗,她緊緊地咬著牙,不吭一聲。

  那股熱力,由她痛處又繼續移了下去,說也奇怪,那熱氣粗細長短大小由心,全由桂春明任意變化著。依梨華滿肚子裡,連每一根腸子,都為這股熱力給跑遍了。

  中途她又感到了有兩處痛的地方,只是比起方纔那痛處差得多了。

  這股熱力,跑遍了五臟六腑之後,又開始分作二股,順著雙腿直行而下,在全身行了一周天,才緩緩地合而為一,由依梨華脊椎骨髓中,逆行而上。到了此刻,依梨華才感到通體上下有一種麻酥酥的感覺,說不出的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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