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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七


  攻敵時,只須將藤套一鬆,樹幹便自然彈起,兜內卵石飛蝗般撒向當空,殞石一般落向江心,這等陣仗,較諸火炮的殺傷力更有過之,別說是血肉之軀的人馬無能抵擋,便是眼前的鐵甲戰船,也鮮能招架。登時,即在第二波亂石飛雨裡,被砸得七零八落,支離破碎,船上的人死傷無數,自然一個個也都名副其實地成了落湯之雞。

  卻有三人登波臨水,施展輕功,直撲而上,襲上了小神州──不用說,三個人俱是深精武功的大內衛士,卻是這般情況之下,在面對著在摩院如此嚴謹的防守之下,實難望能討得了好。

  三個人各著藍織緞官衣,頭戴紅纓便帽,各人手執著一口長刀。

  其中一人,身法矯健,顯然是施展飛燕抄水的輕功登涉岸邊,卻是一上來即遇見了對方最厲害的人之──無葉和尚。

  無葉和尚其時以逸侍勞,敵人方一登岸,即為他迎頭趕上,掌中沙門戒刀,摟頭劈臉直下,猛劈過來。

  這人也非無能之輩,腳下方一登岸,即迎著了無葉和尚的來勢,只見他雙手向上一舉,一聲脆響,已架住了劈來的戒刀。才知他手裡橫持著一條銀光閃爍的軟鏈──竟是一條九股銀絲的蛇形軟槍,對方的一刀,正好劈中在軟鏈的正中,隨著這人的兩臂一振,竟將無葉和尚的戒刀彈起尺許來高,當知其臂力非同小可。

  來人身子不高,瘦骨嶙峋,駝背拱腰,一張雷公臉,尖嘴猴腮,煞是怪異。

  對於大內宮廷那些囂張的衛士略有所知的人,當該知道其中最為傑出的「十三飛鷹」,而「十三飛鷹」中更有六人是頂尖的高手,其中一個,人稱「醉鷹」宋平,便是此人。

  ──這個人幼承異人傳授,輕功極是傑出,即使較之十三飛鷹中最為傑出的「飛天鷂子」唐飛羽亦不遜色,此番親自押船上陣,想不到一上來即為對方飛石陣勢所乘,若非他傑出的輕功,幾至身遭滅頂之災,內心之驚忿自可想知。

  無葉和尚一刀不中,心中暗驚,即知對方非是易與之輩,怒叱一聲,第二次縱身而上,掌中刀撇出一片刀花:「唰!」直向對方咽喉劈去。

  「醉鷹」宋平「嘿」一聲,向後一坐,對方這一刀掃著他的喉頸滑了過去。

  嘴裡怒嘯著,倏地一拔身,輕若雲煙般已到了對方身後:「唰啦」一響,亮出一點寒星,照著和尚後心就扎。

  無葉和尚猛回頭,掌中刀「倒點天燈」,叮一聲,激發出銀星一點,隨即把對方蛇形槍頭磕開。

  二人勢子一般的疾,一個前撲,一個後轉,於此兵刃交磕的一霎,兩隻手掌竟然也迎在了一塊。

  「嘿!」──吐氣開聲。

  像是雲端猝分的一雙大鷹,呼地向兩側而分,功力竟似相匹,卻是這個宋平另有詭詐,沉肘甩掌的一霎,竟由他的袖口裡打出一溜子銀星──「子午透骨釘」。

  ──這是一種大內特製的暗器,每一枚細小的顆粒,都是多角菱形,約有蠶荳大小,上面喂有劇毒,一經中人,能使傷處潰爛炎腫,甚至有性命之憂。

  無葉和尚怎麼也沒有料到對方會有這麼一手,俟到發覺不妙,已是閃躲不及,只覺著右肩頭上一陣奇熱的痛,已吃到子午透骨釘,狠狠地鑽進了肉裡,緊接著手膀子一陣發酸,掌中戒刀竟是再也舉不起來,當地一聲落下地面。

  「醉鷹」宋平一聲凌笑,緊跟著一個快躥,直撲而前,掌中蛇形槍隨身而進,「毒蛇出穴」直向和尚心窩上扎來。

  無葉和尚一驚而退,本能地一抬右手,才知道這隻手齊根酸麻,竟是動彈不得。

  耳邊上「呼」地一陣子疾風掃過──一個人自空而降,像是由他頭頂上直落下來。

  隨著這人的疾快下落勢子,掌中閃爍的長劍,已迎著了對方的蛇形槍尖。

  鋒利的劍刃,竟生生把對方的蛇形槍尖削下了老大的一截。

  「醉鷹」宋平「啊」了一聲,才似忽然明白過來──敢情對方手上使的兵刃,是一口削鐵如泥的寶刃。

  施展寶刃的,竟是一個長身玉立的少年。

  不容他再向對方少年多打量,公子錦已颼然騰身縱起,掌中寶劍閃爍出一道銀虹,直向他當胸猛扎了過來。

  「醉鷹」宋平一驚後仰──

  對方長劍銀河倒捲也似地,直由他胸前劃了過去,冷電也似的劍鋒,竟在他前胸留下了半尺來長的一道口子,皮開肉綻,頓時間鮮血淋漓。

  宋平發出了一聲淒厲的長叫,脊下打挺:「嗖!」彈縱出兩尺開外,落在長橋一端──輕功端的了得。

  老實說,這一劍他著實傷得古怪。感覺著對方劍鋒少說還應距離自己有半寸的距離,卻仍然傷著了,這就證明了一個事實──對方那口劍,果然是一口世所罕見的寶劍。

  「醉鷹」宋平這才驚覺著不是好兆頭,把來時的那一種優越感覺,打消了個淨盡。

  猛可裡面前人影閃動,現出了個窈窕少女。

  「姓宋的,你的死期到了。」那個姑娘陡地執出長劍,水汪汪的一雙大眼睛裡滿是凌厲殺招:「你大概不認識我了,我姓杜,杜雪燕,那一年,你領頭剿家,逼迫得我們好慘──」

  「醉鷹」宋平陡地打了個哆嗦,彷彿是記起了這麼回事,那是為當今天子效力,承辦一項叫「靖肅」計劃的任務,事實上即是一項徹底的暗殺任務──對於當今猶存的前朝二十三名潛逃臣子的追殺行動。

  可已是許多年以前的事了,哥兒十三個奉命行事,每人身上少說也揹負著百十來條命案,誰又能記住其中的一二個漏網之魚?

  卻是,被殺害的喪家之戶,對那般殘酷的劊子手卻記憶深刻,即使燒成了灰也忘不了。

  眼前人影飄動,公子錦,無葉和尚,分由兩側包抄,斷了對方的去路。「醉鷹」宋平即使輕功再好,也難以逃開這三人的連鎖陣勢。

  杜雪燕──燕子姑娘,她用可怕的眼神兒向對方瞧著,顯然是早年那一幕殺家的慘劇又復重現眼前──母親和哥哥的慘死,血淋淋如在目前,從而生出的仇恨也就格外強烈。

  她用著異常尖銳狠惡的眼神向對方這個大內殺手怒視著,隨即向公子錦無葉和尚道:「這個人由我一個人來對付,你們別插手。」

  「醉鷹」宋平忽然覺出了不妙,一聲冷笑道:「老子失陪。」

  身子一晃,一縷輕煙樣的,已是兩丈開外,落向河岸一邊,身法之快,翩若飛鷹。

  卻是,他這裡身子方始站定,杜雪燕也已隨後緊跟而至,她的輕功是出了名的好,恰如「燕子姑娘」這個稱呼。

  「醉鷹」宋平今天可真是百事欠吉,遇見的三個敵人沒有一個是好對付的,就以眼前這個少女杜雪燕來說,那一身傑出的輕功絕技,簡直出乎意外,即使較之自己也毫不遜色。

  一念及此,這位大內一向有殺人閻王之稱的內廷衛士,由不住機伶伶打了個寒戰,只覺著一雙眼皮連連跳動,意味著可能大不吉祥的凶險之兆。

  杜雪燕卻已不給他緩和之機,清叱一聲,躍身而進,掌中劍「獨釣寒江」,爆射出一點銀星,直向宋平前胸挑來,劍勢輕靈,一如空中流星。

  「醉鷹」宋平「嘿」了一聲,掌中的半截蛇形槍驀地一個反捲,反向燕子姑娘短劍搭來。

  ──他此刻已不復先時之囂張跋扈,一連串的重創,早已使他成了驚弓之鳥,眼前只求能逃得活命,便是十足萬幸。

  杜雪燕決計是放不過他,那裡肯就此善罷甘休?眼前見他短槍來勢甚急,玉腕輕振,掌中劍「分花拂柳」,陡地飛回怒轉,施展師門最稱傑出的劍招「劍中三絕」之一的「一彎明月」,霍地由下而上翻起。

  這一式奇快絕倫,乃是丁仙子當年最稱詭異的劍招之一,燕子姑娘是她最愛的義女,又是得意高徒,自然盡得其真傳實授,眼下為報母親慘死的血海深仇,自然手下無情,無所不用其極。

  「醉鷹」宋平略一驚措,眼前奇光刺目,對方那口短劍竟神出鬼沒地自頭頂上落下來,其勢之突然快捷,一如天光罩體,簡直無能閃躲。

  劍光乍緩,一落即起,起落的劍影,有如一團旋光,隨著劍勢的揚起,拋起了老大的一顆人頭,直沖起丈許來高,緊接著一股血泉,五月裡花炮也似地噴了出來。

  「醉鷹」宋平這一次可真是「大醉不起」了──少了腦袋的身子,驀地往前一栽,可就再也爬不起來了。

  現場就像是下了一陣雨樣的酣漓──卻是這陣雨是紅色的──是鮮紅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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