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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


  當下,他立即摒棄一切雜念,專注於當前忍老和尚的「阿難大撲騰」身法──雖然眼下他還不能斷定真的是不是這套身法,但是無論如何,這套身法的離奇古怪,實已深深吸引了他。

  燕子姑娘在他身邊笑讚說:「妙呀,看這個和尚──」忽然發覺到公子錦的專註一致,頓時不再吭聲──對方身法奇快無比,有似行雲流水,略有疏忽,已倏乎念外,再想抓住,歸入思維整理,可就太慢了,可是她依然記得了幾式身法。

  一番龍騰虎躍,眼下已臨山底。

  忍大師定住身形,回身哈哈一笑,雙手合十向二人道:「二位小友可認得老衲施展的這套身法?獻醜,獻醜。」

  公子錦合十為揖道:「晚輩拜受了,今天總算長了見識,敢請見問,老師父所施展的這套身法,可是傳說中佛門無上身法『阿難大撲騰』?」

  燕子姑娘「啊」了一聲,臉上神情極是驚喜,似為公子錦一言提醒。

  忍大師呵呵笑了一聲,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二位施主俱是有福之人,這佛門『阿難大撲騰』可是甚少在人間出現,若有那智慧之人見了識透,心領神會,那可是福氣不小──哈哈,你二位自家審酌吧!」

  說完轉身大步前行。

  二人對看一眼。

  燕子姑娘痛惜地道:「糟了,我可真是聰明一時,糊塗一世,居然沒有認出來是這一套功夫,唉呀──你既然知道,為什麼不早告訴我一聲。」

  公子錦心裡自有盤算,看向燕子姑娘問道:「你比我聰明,應該記住了一些,對吧。」

  燕子姑娘點頭道:「對呀,不過只是七八個零碎身法,連不上又有什麼用?」

  公子錦聽知大喜道:「這就行了,回頭等空下來的時候,我們演習一下就行了,這套功夫難在下盤,我已用心記下了他下盤身法的運用以及幾個特殊的轉變,並默默算了一下,這『阿難大撲騰』共是二十八個轉變式子,有了下盤的運用,再加上你我記下的零碎身法,也就八九不離十,差不多了。」

  燕子姑娘拍手笑道:「妙呀,想不到你是這麼一個有心計的人,這大概就是佛門所謂的『智、慧』吧!我娘就常常說我聰明有餘,智慧不足,我還有點納悶兒,既然聰明怎麼又智慧不足呢──今天總算在你身上看出來了一點──」

  「你就別誇獎我了,看。」公子錦手指前方道:「老師父在前面等我們呢。」

  忍大師果然站在一叢樹林旁,身邊有幾個疾裝勁服的和尚,刀光閃爍,如臨大敵。

  同時,他們也聽見嘈雜的人聲,傳自濱水對岸──不用說,那邊已有了情況,或是已經開了打。

  圍在忍大師身邊的是八個和尚,那個隨同棲霞寺猛方丈而來的中年健僧「無葉和尚」也在其中。和尚們俱已脫下了寬大的袈裟,換上了緊身衣靠,各持刀杖。無葉和尚右手持刀,左手是拐──此人在沙門久負盛名,據說身上有真實功夫,新近方自法場脫難,此番上陣,新仇舊恨齊集心頭,兵刃在手,看上去殺氣騰騰,大非早先的慈悲形像。

  公子錦、燕子姑娘來到當前。老和尚似已吩咐完畢,幾個和尚匆匆離去。

  忍老方丈轉向二人嘿嘿笑道:「這叫官逼民反,別以為出家人就可以任人宰割,今天也叫他們見識見識和尚的厲害,二位請隨我來。」

  三人乃遁身入林。

  老和尚依然在前方帶路,樹林顯然也佈置有陣勢,二人在老方丈帶領之下,有似穿花蝴蝶,左右閃跳,翩若游龍,不消片刻,已來臨江一面。

  這裡搭有一道蜿蜒長橋,直達江心小島「達摩院」。目前,敵方十艘鐵甲戰船,遠泊隔江對岸,正面與達摩院所在之「小神州」相峙,尚還不曾波及這裡。遠遠望去敵我雙方似已展開拼搏殺戮,刀光劍影,喊殺聲時有所聞。

  三人一踏上橋,即有一僧躍身而前,向方丈報告道:「那邊打起來了,猛方丈正在佈置飛石陣,這玩藝兒早先演習過,可厲害啦。」

  說話的和尚,不過二旬左右,年輕氣盛,似乎並不曾把這一場甚或可能全寺毀亡的殺劫看在眼裡。

  老方丈鼻子裡哼了一聲,打量這名弟子道:「你要特別小心,不可大意,注意敵人極可能由水裡過來。」

  小和尚說:「方丈師父放心,猛老師父早已關照過了,我們這裡有四個人,全精水功的。」

  一面說,小和尚還特地撩開了短衣下襟,裡面穿的是水靠。

  這小和尚人更機靈,嘻嘻一笑,一雙黑油油的大眼睛在公子錦、燕子姑娘身上轉動不已──

  「二位俠客的大名我久仰得很,回頭這邊事情完了,我想去拜訪公大俠,你得教我一套功夫。」

  公子錦思念當前之急,原無意與他搭訕,卻是老方丈的出奇鎮定,給了他甚大信心,小和尚的純潔樂天,亦有幾分天趣,便向對方打量了幾眼,越覺他質樸內實,且眼神瑩瑩內蘊,兩邊太陽穴隆起老高,分明內家功力極有根底。一念之見,不禁使他對眼前小和尚大感興趣。

  「這位小師父法號怎麼稱呼?」

  「不敢當,小僧明月,是達摩院第三代弟子──小僧入門才不過半年──」看了老方丈一眼,他笑嘻嘻地說:「我過去是俗家弟子,老方丈特別對我垂青,說我有慧根,就把我引渡過來了。」轉向老方丈道:「是不是方丈師父?」

  忍老方丈一笑說:「話太多了。」

  明月小和尚伸了一下舌頭,正巧橋那一邊,一個和尚舉手招呼,他就應了一聲,向著眼前各人舉了一下手:「我──弟子告退。」

  身子一搖,翩若驚鴻已飄出幾丈之外,再一縱身已到了長橋彼端。

  燕子姑娘笑讚一聲:「好輕功。」

  老和尚注視著他的背影,默默點頭道:「此子一身功夫,確是本寺諸弟子之冠,只是性情輕浮,難成大器,還得好好誘導才行──」公子錦道:「小師父神情飽滿,既為方丈師父親自渡引,想必有一段特別因緣,說不定這位小師父很可能將是貴寺未來光大山門之弟子亦未可知。」

  忍老方丈呵呵一笑,宣了聲:「阿彌陀佛,施主這番話倒也不無見地,有關此子皈依佛門,這其中還有一番不為人知的故事,改天再說吧。」

  說話的當兒,前面達摩院已有了情況,一片雲板聲噹噹震耳,顯然頒佈了新的戰況命令。

  原來敵人十艘鐵甲戰船,已有了動靜,其中兩艘鳴鼓而進,在一陣亂矢如雨裡,急勢而進。

  於是──猛老方丈發動了攻擊命令,雲板聲後,一陣亂石沖天飛起,滿天飛丸,頓時間,耳聽得一陣「砰砰──」聲響,已有七八塊巨石發向船身,直震得二船前仰後翻浪花飛捲,不用說,站立船身連發怒矢的清兵,當場就有數人被這些天上落下的石頭,打得腦漿迸裂,成了肉餅。

  直嚇得二船清軍魂飛魄散,慌不迭鳴金收軍,卻是第二排飛石又自發出,有似一天繁星樣地自空而降。

  原來達摩院所在的「小神州」滿栽梓樹,四面環拱,形成良然屏障。

  猛老方丈便是將這些天然屏障加以利用,成為攻敵的利器──其方法是將這些樹身上的枝葉削淨,形成光光的直幹,在直幹的前端,用麻繩編成二尺圓徑的網兜。

  這附近河灘原有無數鵝卵石塊,大小不一,取用不竭,將樹幹彎下及地,以藤套束緊,即可任意將石塊裝入兜內。

  如此一來,頓成無數飛石炮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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