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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話聲甫落,在場的那個馬統領早已忍不住,突地一個墊步襲進,掌中亮銀槍「唰啦。」一響,掄起一道寒光,直向無葉和尚脖頸上繞去。

  無葉和尚「嘿」了一聲,身子忽地向下一矮,右手向外一撩,用「雲手」直向對方手腕上磕去,就勢身子滴溜一個打轉,已轉出三尺之外。

  馬統領的亮銀槍往回一收,嘩啦握住了槍頭,厲聲叱道:「好大的膽子,當著大人面前,你竟敢抗命拒捕。今天我倒要看看你這和尚到底有多厲害。」

  右手倏翻,亮銀槍「唰!」地甩起,銀星一點,直取無葉和尚咽喉要害。

  卻為和尚掄起的右掌一掌劈開。

  像是一片流雲,「呼!」地飄身於偏殿一角,立即轉向座上方丈合十為拜。這位職掌達摩堂的中年和尚朗聲道:「方丈師父恕罪,不是弟子不守寺規,你老人家也看見了,他們欺人太甚,弟子被迫出手,事非得已,這就放肆了。」

  話聲未已,那位馬統領早已自背後快速襲來,厲叱道:「那裡走。」亮銀槍「錚」的一聲,毒蛇出穴,直向對方心窩上扎來,無葉和尚。「嘿!」一聲,腰肢一挺,一個反身,噗嚕!衣袂聲裡整個身子已經上了大梁,「好傢伙!」座上的郭鎮臺忽地出聲叫道:「簡直是飛賊,給我快拿,別放了他。」

  話聲未已,馬統領卻已擰身反掌「唰!」地打出了一支瓦楞鏢,卻為上面的無葉和尚大袖一捲,「當!」地揮落地上。

  緊接著無葉和尚快速的身子,已自樑上飄落而下──像是一隻碩大的蒼鷹,直襲當前殿門。

  卻是站立在那裡的幾名衛士,容他不得,無葉的身子方一落下,驀地由四面八方撲身而進,刀劍齊下,一齊向和尚身上招呼下來。

  這般陣仗,卻不曾令座上的猛大師吃驚,更不曾把那個無葉和尚嚇著,刀光劍影裡,耳聽著一陣叮噹聲響,俱都在無葉和尚展開的大袖時撒了一地。

  無葉和尚待得向殿外撲出,猛可裡面前人影一閃,那個駝背彎腰,貌不驚人的老崔竟自站在了面前,不偏不倚,正好攔住了他的去路。

  「大和尚你還想走嗎?」

  話聲出口,猝然伸出鳥爪般枯瘦的一隻右手,向著無葉和尚臉上直抓過來,後者自非弱者,「嘿」了一聲,猛然舉掌相迎。

  兩隻手掌「噗」地迎在了一起。

  卻是一觸即離,倏地分了開來──像一雙猝分的燕子,驀地向兩下斜飛而開。

  老崔向左,無葉向右,各自騰飛出八尺開外。

  這一觸看似無奇,其實卻是相當具有實力的一擊,力道之沉重震撼,也只有彼此心裡有數。

  無葉和尚顯然被此一擊之下,觸動了無名之火。

  「阿彌陀佛──」一片紅雲,起自和尚微怒的臉上,目視著對方站在角落處的那個老崔,冷冷說道:「崔施主好厲害的鷹爪力,和尚差一點招架不住,喪了性命,倒要好好領教一二。」

  說話的當口兒,他已做了必要的準備。

  似乎也只有座上的方丈和尚猛大師留意到了,無葉和尚那一雙深邃的眸子份外閃爍明亮──原來這和尚自幼練有。「童子功」,內力精湛,及長之後兼習佛門的「般若神功」,兩相會合之下,成就一身銅筋鋼骨,一經施展,對方敵人設非事先有所發覺,簡直不易防範,輕者受傷,重者喪命,在所難免。

  眼前已是多事之秋,老方丈實在不願意再涉入過深,偏偏對方官人竟把福郡王的死,與廟裡的和尚糾纏一起,無葉和尚顯然盡為對方所懷疑,再要不知避嫌,事態之嚴重,將危及整個佛廟,五百僧侶俱將遭禍,而無葉和尚自身本人,更將永世不寧,不堪設想。

  有見於此,老方丈不能不運用慧劍,臨場有所取捨──

  「無葉──不得無禮。」

  一聲斷喝,出自老和尚嘴裡,真是來得突然,使得在場各人俱都為之一怔,頓時止住了動作。

  無葉和尚顯然在盛怒之下,待得施展玄功,與對方一拼,老方丈這一聲斷喝,有似醍醐灌頂,使得他為之一驚,登時正襟肅容,轉向老方丈合十為拜,口宣佛號,聽候旨令。

  「阿彌陀佛──方丈大師有什麼差遣旨命?」

  「你好大的膽,竟敢與官人出手抗衡?有違我寺廟清規。」

  「老師父,」無葉和尚詫異道:「方纔情形,方丈俱已眼見,如何能怪弟子?」

  「不得申辨!」

  猛大師再次申斥無葉和尚,轉向座上的郭鎮臺合十宣道:「阿彌陀佛,請大人喚住手下,才好說話。」

  郭鎮臺「赫赫」笑了幾聲:「這個達摩堂的和尚,好厲害,你敢說福郡王的死,與他無關?那一天裝神弄鬼的那個人不是他?」

  猛大師喃喃道:「南無阿彌陀佛──我佛慈悲,方纔情形施主親眼所見,無葉弟子是被迫出手,施主手下這麼多人,拿刀動劍,無葉和尚若不出手自衛,勢將落得橫屍當場,屍身無全了。」

  郭鎮臺冷笑道:「不這樣,他焉能自現身手?看來那個裝神弄鬼,嚇死福郡王的人就是這個和尚,來呀,給我拿下。」

  「慢著!」猛大師出聲喝止說:「施主這麼一來,可真是造禍佛門,逼著和尚造反了。」

  郭鎮臺一愣道:「老和尚這話怎麼說?」

  猛大師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無葉和尚原本無罪,豈能因為練有武功,就斷定他是那一天嚇死福郡王之人?本廟和尚習武者,又何止無葉和尚一人,這麼一來,豈不人人自危,皆有可疑了?」

  郭鎮臺嘿嘿冷笑道:「老和尚你不要打岔,老實告訴你吧,什麼人都無可疑,就只是這個和尚可疑,若是真的與他無關,我們也不會冤枉他,他就該束手就擒,聽令本座將此事調查清楚後,秉公處理發落,嘿嘿,我只問他,願是不願?」

  老方丈宣了一聲「阿彌陀佛」,冷冷說道:「大人說的可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郭鎮臺道:「只要和尚伏首就擒,本座即日即可離開你廟裡,返回南京,若是調查結果,與他無關,自然會放了他,還可啟開你這廟裡的封條,豈不是好?」

  老方丈沉聲宣了聲佛號道:「阿彌陀佛──這樣甚好,無葉──你待如何?還不束手就擒,聽候郭大人的發落?」

  無葉和尚愣了一愣,想不到老方丈竟然會有此一說,確實有些意外。轉念再想,老方丈寬大柔懷,素行體恤公正,絕不會聽任自己身陷黑獄,受苦代罪。莫非此舉含有什麼深意不成?

  這麼一想,不由大大降低了激動情緒。

  座上的郭鎮臺圓睜著兩隻眼,瞪著無葉和尚道:「怎麼,你還敢抗下受命?」

  無葉和尚偷眼見座上方丈正向自己微微點頭暗示,實不能再行堅持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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