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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五


  那是一個男人寬敞而結實的胸脯,足足可以容得下她的臉,甚至於整個身子。

  他只是那麼默默地接受著,木訥的臉上,似乎沒有一些兒表情,只是用力地握著那隻鐵掌,幾乎把對方的一隻纖纖柔荑為之溶化了。

  這一陣子哭泣足足繼續了小半盞茶之久,才化有聲為無聲,卻是那般有一下沒一下地抽搐著。

  也不知什麼時候,海無顏的另一隻手,已經緊緊地摟著了她,這隻抱著她的手,也同於那隻握著她的手一樣的有力,緊到彼此間能夠相互感應到彼此的心跳。

  潘幼迪的臉色再一次地紅了。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待抽泣稍住,她才緩緩地自對方胸上抬起了臉盤兒,那麼近地向對方注視著。

  她實在看不出那張臉上含蓄著多少熱情!依然是冰冷一片。

  正當她心懷不解的當兒,卻有兩滴大顆的淚水,自對方微呈獃滯的眸子裡滾了下來,不偏不倚地滴在了潘幼迪的兩腮之上。

  「你哭了?」

  潘幼迪想一下子由對方懷裡掙脫開,可是對方那隻緊緊勒住她的鐵腕,卻是力道極大,連續掙了幾下,都沒有掙開,反倒是對方摟得自己更緊了。

  潘幼迪幾次沒有掙開,也就乾脆不掙動,只緊緊地貼著對方胸上,傾聽著對方規律的心跳。

  「告訴我——海——」她喃喃地向對方傾訴著:「你的傷可要緊?」

  海無顏微微搖了一下頭,臉上卻掛著一絲欲言又止的苦笑。

  潘幼迪仰起臉來看看他,心裡更不知是一番什麼感受。她兀自解不開心裡的這個疑團。

  「你有什麼要告訴我的麼?」

  海無顏仍然是黯然地搖搖頭。

  「那這一切又是為了什麼?」潘幼迪輕輕嘆息了一聲:「你變了。」

  海無顏依然不發一言,深邃的目光顯示著他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潘幼迪停了一下,幽幽地道:「難道說,你連一句話也沒有要告訴我的?」

  海無顏那一雙深邃的眸子終於垂下來,近近地向她注視著。

  「我有話要告訴你。」

  潘幼迪臉上一霎間有了喜色:「什麼話?你快說。」

  海無顏微微點了一下頭:「我——要告訴你的是——往事已矣,你把我忘了吧。」

  潘幼迪簡直是怔住了:「這——又為了什麼?」

  她忽然施展全力,一下子由海無顏懷中掙開來。

  「不!這是辦不到的。」

  方已忍住了的淚,一時又如決了堤的河水,點點滴滴地順著眼角更滑落下來。

  「告訴你,你要我忘了你,這輩子休想!」

  她陡然翻過身子來,用力地抓住海無顏的一雙肩頭:「這是辦不到的,除非是我死了,就算是我死了變成了鬼,我也會——想著你——」

  「你真的要知道為什麼?」

  「我——」潘幼迪有些意外地打量著他,下意識裡卻有些害怕,害怕對方說出來讓自己承受不了的話。

  然而,她卻不願失去這個對方自願向自己訴說的機會。

  「你告訴我吧,為什麼?」

  海無顏緊緊地咬了一下牙,喃喃道:「因為——」一下子,他用力推開了她,力道之猛,幾乎使她難以招架,差一點摔了一跤。

  潘幼迪打了一個踉蹌,有些兒吃驚。

  海無顏忿忿地立在窗前,遠遠眺望著已有些微紅光的東方,這一霎他內心似乎鬱結著過多的憤恨、傷感,那一雙十分俊秀的眉毛,一直緊緊地蹙著。

  潘幼迪像是等待著一個「晴天霹靂」那樣的害怕地向他注視著。

  「你說吧,」她冷冷地道:「即使你真的變了心,愛上了另一個人,我也不會怪你的。」

  「我——不能——」

  牙齒緊緊地咬著下脣,幾乎咬出了血來。

  「我——的傷——」

  「你的傷?」

  潘幼迪表現出十分驚訝的神態,隨即鬆下了一口氣,微微一笑道:「這又算得了什麼?」

  轉念一想,她立刻又吃了一驚,道:「難道你得了不治之症?你傷在那裡?」

  海無顏看著她苦笑了一下,重新把目光移向窗外。

  「你怎麼不說話?莫非——真的是——」

  海無顏倏地轉過臉來,正視著她,目光灼灼逼人,潘幼迪幾乎嚇了一跳,對方這樣的神情,她還從來沒有接觸過,直覺地感覺到,對方似乎要宣佈什麼大事了。

  「我不妨告訴你,也讓你對我死了這條心!」海無顏那麼冷森森他說:「我雖非得了絕症,卻也相去不遠。」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因為,我已經是一個廢人。」

  這幾個字說得語音低沉,顯示著他內心的忿恨、歉疚,加以無可奈何。

  「是一個——廢——人?」

  潘幼迪一時如墜五里霧中。

  怎麼會是一個廢人呢?他不是明明好好地站在眼前面嗎,怎麼會是一個廢人?

  海無顏說了那句話,默默地向她注視了一眼,在對方還在玩味著這話時,他已陡地轉身步出。

  也許是太過突然的緣故,潘幼迪竟然沒有去阻攔他,等到她忽然覺出對方已經不在眼前時,海無顏顯然已經走了。

  海浪一個接一個地打上沙灘,打上岩岸,打上花崗石所砌壘而成的城堡,白雪似的浪花,一堆堆地反傾過來。

  日光穿過蒸騰而起的水霧,所見的一切是那麼的微妙,一切都在顫抖之中扭曲著。

  這片海岸,城池,堡壘,曾經是人們心目中的長城,不倒的金湯。然而,似乎有一種微妙的趨勢正在作祟,使人偶然會感覺到,它不再是那麼堅固了,似乎也不再是那麼神秘了。

  曾經有人那麼地傳說,說是這個世界上,除了這個島,這個幫派,不樂幫,他們自己人之外,不可能有第二個人活著離開。

  也曾經有人過份地誇揚這島上的三個首領,把二男一女三個首領人物,形容得出神入化,簡直已成了無所不能的神仙人物。

  當然,在人們的心目中,這二男一女三個幫主,絕非是濟世,救人的活神仙,他們是魔鬼!魔鬼的意思就是誰見到了,誰就要倒霉,事實上的情形,也確實正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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