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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六


  「這個婢子就不知道了。」青荷喃喃道:「反正島上很多人都在暗中這麼傳說,有人說那位單老爺子被砍了兩隻腳,有人說被砍了兩隻手,現在還活著,可是卻沒有一個人見過他老人家的面,只不過是這麼傳說罷了。」

  朱翠想了想道:「這個人要是活著,今年有多大歲數了?」

  青荷想了想道:「總有七八十了吧,誰也沒有見過他老人家。」

  朱翠微笑點點頭道:「謝謝你告訴我這個隱秘,我倒是希望這位單老爺子如今還活在人世上,如果他沒有死,如果真是高大爺謀害了他,這筆血海深仇,他一定會報復的,你等著瞧吧。」

  說話之間,廊子外風勢大起,黃荳大的雨點子已落下來。

  青荷道:「下雨了。」說時她忙站起來,忙著去關窗戶。

  朱翠心裡這一霎似乎想到了很多事,頗不寧靜,就站起來道:「我也該回房間休息一會了。」

  青荷道:「公主請隨我來。」說罷邁出這間廊閣,只見正面一間雅室,湘簾低垂,她撩開簾子道:「請。」

  朱翠邁步進入,鼻子裡立刻聞見了淡淡的花香,只見正面白石長案上平列著一行石盆,盆子裡種植著水仙,都已綻放,襯以室內其他擺設顯得極為雅緻,床是純木色的,燈是貝質吊燈,襯以窗外的湖景古柏,真有幾分仙氣。

  青荷點著了吊燈,朱翠才發覺那具別致的吊燈敢情是用二種不同色澤式樣的海貝所綴製而成,映以燈光,尤其好看。

  朱翠見自己的衣物,連同兩隻箱籠一樣不少地都陳置在室內,這裡琴棋書畫無所不備,即使長此住下去,亦不會嫌得寂寞。

  「看樣子三娘娘一兩天是不會回來了。」朱翠看向青荷道:「可是?」

  青荷一笑道:「公主真聰明,三娘娘確是關照過,說是如果事忙,可能要多耽擱兩天才能回來。」

  朱翠一笑道:「她必定關照你陪我下棋了?」

  青荷點點頭一笑道:「婢子棋下得不好。」

  朱翠坐下來點點頭道:「我已經耽擱了你不少時間,你去休息吧。」

  青荷道:「公主有事關照,只需拉一下這根繩子就好了,我就住在後面院子。」

  朱翠含笑道:「今天,是不會有事了。」

  青荷請安告退。

  朱翠忽然道:「啊,還有一件事要麻煩你。」

  青荷道:「不敢,公主千萬不要客氣,婢子奉命就是專門侍候您的,您請關照吧。」

  朱翠道:「剛纔你給我喝的『二頭芬』,味道很不錯,如果有得多的話,請拿一瓶來可好?」

  青荷應了聲:「是!」轉身退下。

  須臾,她又返回,手中拿著一個白瓷小罈,一面笑道:「公主的酒量好,乾脆我就把罈子搬過來,夠您吃幾天的了。」

  朱翠心裡暗道:你道是我喝麼?傻丫頭!

  當時笑著道了謝,青荷又留下了一個青瓷小瓶,說是用來盛酒,便於攜帶,這才退下。

  這時雷聲隆隆,閃電頻頻,雨愈下愈大,隔窗向外看去,整個院落都在狂風暴雨之中。

  朱翠和衣坐床,盤膝運了一會兒內功,全身上下十分通暢,再看窗外夜色已濃,只是不復再聞雷雨之聲,大概雨已經停了。

  她整理了一下身上,覺得有點冷,隨即披上披風,信步步出室外。

  整個樓閣,想必只有她一個人居住,顯得那麼靜寂,倒是懸掛在客廳內的四盞別致的吊燈,散播出一片青霞流光,美固然美,卻別有陰森之感。

  她倒是很久沒有這麼靜過了,睡覺又太早,又不便再把青荷找來閒聊,一眼看見一旁大理石案上置放的一樽焦桐,不禁觸發了她的雅興。

  朱翠緩緩走過去,隨便播弄了幾下琴弦,其音郁然,頗有古味,再看那琴式樣,竟是一樽古琴,這一來更觸發了她必欲一試的興頭。

  窗外驟雨初歇,細雨連續,尤其是落在荷葉上的聲音,十分悽然,古人有「留得殘荷聽雨聲」的絕句,足見可以激發思古之幽情了。

  朱翠大家出身,小小年歲時,已涉獵琴棋書畫,那時雖皆通曉,到底造詣不深,真正領會音韻之妙,當在十六歲隨師深居高山之年。然而離師後這兩年來,整日忙於凡俗,不思此閒情逸致久矣,這時睹物思昔,便感到非彈一曲不足以排遣旅邸寂聊了。

  這麼想著,便不自覺地坐下來,彈弄起琴弦來了。

  窗外細雨聲聲,她的琴韻不期然地與之湊合,一曲《雨打芭蕉》,簡直如應斯景,兩者配合恰到好處,弦音飄渺,如縮天音。

  一曲方終,朱翠已不能自已,正待一傾餘興再彈上一曲《悲秋》,就在這一霎,她彷彿看見了一條人影由窗前掠過。

  朱翠一驚之下,手按石案,驀地把身子拔了起來,起落之間,翩若驚鴻地已撲出門外。

  一條人影,自樓欄間撲向荷池。來人膽敢躍身荷池,足見其輕功造詣極深,朱翠自然不敢等閒視之。她冷笑了一聲,足尖飛點之下,疾若箭矢地縱身而起。

  她在空中強收真元,提起了一口真氣,輕飄飄地落向荷叢。她身子方自落下的一霎,眼中已窺見前面人影極其輕捷地躍上了岸邊。

  天黑,又下著小雨,朱翠實在看不清對方的身形,只能約略辨別出一個人的影子而已。並不是一個十分高大的影子,似乎不像是一個男人的背影。

  「難道是青荷那個丫頭。」心裡想著,決計要把這個人給截下來,倒要看看是什麼人,對自己究竟又有什麼企圖。

  一馳一追,眨眼間已是百十丈外。

  方纔兩者之間的距離不過兩丈左右,此刻反倒遠了,約在三四丈之間。

  這還像是對方故意示情,否則祇怕兩者距離將要拉得更遠。

  朱翠這一陣追趕之後,心裡大為吃驚,敢情對方這身輕功是自己生平罕見的高,即以所知的海無顏、風來儀二人來論,亦不見得就能勝過對方。

  大雨之後,小雨未歇,到處都是水淋淋的,由於出來過於倉促,未能來得及換上雨衣,這時已是全身透濕,行動越嫌不便。

  更因為這樣,她才決計不肯與對方干休,暗中咬了咬牙,施展出。「凌波虛步」身法,連續幾個起落,向前快速欺進。

  眼前來到一處僻靜的院落。

  前面那個人一頭扎進了像是開滿了藤蘿花的花架,腳下早已放慢,正因為這樣,才被朱翠自身後霍地欺近上來,這人迎著朱翠猝撲的身子,倏地一個急轉,差一點與朱翠撞在了一塊。

  黑夜裡看不清對方那張臉,卻可見對方已呈花白的頭髮,朱翠一愣之下,還不及思索下一步的動作,對方這個人已欺身上步,驀地抖出右手,一式「二龍搶珠」,直向她兩眼上點了過來。

  好尖銳的指上風力。

  朱翠倒沒有想到對方竟然會向自己出手,暗吃一驚,當下右手用「分花拂柳」的一招,霍地去撥對方的那隻手,同時身子滴溜溜一個快轉,已到了這人左測,清叱一聲,擊出了一掌。

  在內功招式上,這一招叫「吐氣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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