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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常威深皱着眉,有些疑信参半地道:“公主真以为这个不乐帮会有这个胆子?他们到底只是一些江湖帮会人,竟敢与朝廷为敌?”

  朱翠摇摇头道:“你老人家也许还不清楚,不乐岛地处南海,据知岛上三位岛主的武功,俱是当今少见的高手,那夜我亲见曹羽老贼对来人之恭敬情形,料想这件事必是不乐岛上来人所为,至于那个化名‘无名氏’的人,是不是就是不乐岛上的三位岛主之一,就难以料想了。”

  常威叹道:“公主既然已现身汉阳,这地方实在太危险了,我以为眼前公主要千万小心为是,我打算将公主接来家中暂住,总比在外面抛头露面,惹人注意的好,不知公主意见如何?”

  朱翠思忖了一下,摇摇头道:“这样不好,第一你这府第进出人多,其中又多是公门中人,只怕一个走露了消息,爵爷你们父子也是担待不起。”

  常威重重叹息了一声,垂首不语。

  常小爵爷肃立道:“再不然明天由我护送公主先到我舅舅家去住些时日,只是那里太简陋了,怕公主您不能适应。”

  “小爵爷不必费心,”朱翠冷冷地道:“在我没有获知我母亲和弟弟下落之前,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

  常小爵爷道:“我叫常孟,公主以后直呼我的名字好了,只要能为公主尽力,在下万死不辞。”

  朱翠道:“常兄古道热肠,我心领了,我现在忧心如焚,第一步就是要打探出母弟的下落,如果你们能相机打探一下,我就感激不尽。”

  常孟道:“公主放心,汉阳府黑白两道上的朋友熟人我都认识很多,既然知道娘娘与小王爷殿下已落在了不乐帮的手上,那么第一步我们只要查出不乐帮的来人眼前在那里藏身,这一点包在我的身上,不出三天,我就能给公主回音。”

  朱翠含笑道:“那我先谢谢你了。”

  常威点点头道:“关于曹羽那一方面,我想法子尽量地拖,总之,没有圣旨,他休想调动我的西卫精兵。”说到这里,他微微发出了一声叹息,气馁地道:“只是王爷那一方面,却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公主有没有设法子往朝廷疏通一下。”

  朱翠摇摇头,伤感地道:“没有用,这个昏君现在早已为身边一群小人所包围,父王只怕是凶多吉少。”

  她总算勉强克制着悲伤的情绪,没有失态,只是语音颤抖,秋水双眸里一剎那间聚集满了泪水。

  抬起头,她苦笑了一下道:“一切就拜托伯父了,我走了。”

  常威道:“今天已晚了,先在我这里住上一晚,明天再由常孟为公主找一合适住处,再走不迟。”

  常孟道:“对了,外面还下着雨,公主千金之躯,还请多多保重才好。”

  朱翠苦笑道:“你们把我也看得太娇嫩了,我现在就住在离这里不远的老福林客栈,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就是了。”一面说,她起身离座,向厅外步出。

  常威道:“公主稍候,我叫人送你,外面还下雨。”

  常孟接道:“还是由我来送公主回去吧。”

  父子说话之间,那位位在公主之尊,事实上又兼具风尘侠女的朱翠已步出了厅外。

  爵爷父子冒雨赶出来,只看见朱翠点首作别的一个背影,就像是一只冲天而起的燕子,起落之间,已窜上了花厅西侧面的高大院墙,紧接着再晃了一下就消逝无踪了。

  常氏父子目睹及此,俱都惊吓得呆住了。良久之后,常威才吁出了一口大气道:“噢!我几乎是忘了,我久闻这位公主幼随异人,练就了一身了不起的武功,只当是人们造谣传说,不是真的——真是难以令人置信,了不起——了不起。”

  夜雨中,朱翠一径来到了客栈。

  淋过雨水的瓦面屋脊显得格外的滑,但是在无忧公主的杰出轻功下,丝毫不显得吃力,蹿高纵矮如履平地,片刻间已来到了她所居住的舍房门前。

  这间舍房,她是经过一番细心选择的,房间虽然不大,但独处一隅,黄花满篱,粉菊当户,名为“芳客斋”倒也名副其实,喜的就是这一分宁静,价钱即使贵一点,又有何妨?

  朱翠轻巧地来到了舍前,确信人不知鬼不觉,由短靴统子里拿出了钥匙,启开门扇,走进去,突然,她蓦地止住了脚步。“谁?”发出了这声询问之后,她快速地向侧面飘开,贴壁而立。

  “不速造访,公主海涵。”八个字虽是吐音清晰,却字字出自冷峻之口。

  随着冷涩的话声之后,一团火光,由一只苍白的手上散发开来。立刻,这问房子里洋溢起一片光华。

  手持火折子的那人,一身宝蓝长衣,白皙、颀长,冷峻但绝非无情的炯炯目神,显然在手上火光之先,就已经向朱翠注视了。

  “啊!是你——水先生——不——”朱翠立刻改口道:“海——无颜!”

  也许是太过于惊慌失措,说了这几句话,她一时收住了口,反而变得沉默了。

  “你终于悟出了我的真实姓名。”那白皙的脸上带出了一丝少有的凄惨笑容:“不错,我就是海无颜,一向被江湖上渲称为最没有感情的那个人。”

  他的话,使得朱翠立刻想到了江湖上“沧海无情”的那句传说,显然这句话,正是因他而起。

  “但事实上,你并非如此。”朱翠含笑上前,脸上兴起了笑靥,在她来说,这一霎能够看见这个曾经对自己全家有“救命大恩”的人;实在是无比的欣慰。

  就着对方手上的火折子,点亮了灯,她好奇地打量着面前这个生命里充满了过多迷惑,传说中的武林异人,对方的出现,实在有点出乎意外。

  “你真是神通广大,居然知道我住在这里。”朱翠心存好奇地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凭我对你的感觉。”说话时,他已把那枚小巧精致的火折子收到了身上:“如果我有心要找一个人,那个人即使掩饰得再隐秘,也难逃我的观察之中。”

  朱翠转身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笑靥后情不自禁地现出了一丝凄惨:“那天你离船而去,到今天,我们发生了很多事。”微微顿了一下,她怯怯而又汗颜地向着面前的海无颜瞄了一眼:“这些事想必也难逃你的观察之中了?”

  “你说的是有关令堂令弟等失踪的事么?”

  “你果然无所不知。”

  朱翠脸上再次泛起了一片戚容。她毕竟忍不住再一次地刺痛,低头落下了眼泪。抽搐着,她的头垂得更低了。

  一段甚长的时间,双方都不曾说一句话。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朱翠抽搐着道:“一看见你,我就忍不住——要哭——我原来不——不是这个样的。”

  说时,她用袖子抹了一下脸上的泪,强自向对方作出了一个微笑,然而所带来的却是另一次的滚滚热泪。

  海无颜轻轻喟叹着道:“那是因为你心里郁积着过多的忧伤,即使最坚强的人,也难以忍受,如果你认为应该哭,那么痛快地哭哭又有何妨?”

  听了他的话,朱翠果真伏在案上放声地大哭了起来,窗外雨潺潺,却非春意阑珊,而是秋的凄惨,这夜雨、孤灯、羁旅已是够凄离了,更何堪亲情的变迁,生离死别,铁石人儿也得动心。

  只是那个人,却是够坚强的。

  他只是用那双充满了坚定与智慧的瞳子,紧紧地盯视着对方,在那样的炯炯目神里,朱翠非只得到了同情安慰,难能的是唤起了她的坚定与自信。

  在海无颜的深湛目光里,她终于止住了悲泣。

  “唉!”海无颜发出了很长的一声叹息,道:“说起来我还比你更应该感到惭愧!”

  朱翠眨了一下眸子,不太好意思的样子:“为——什么?”

  “因为——”海无颜喃喃说道:“这一切的发生,我显然不曾错过,可是我却眼睁睁地未能阻止,说起来岂非较你更为惭愧!”

  朱翠怔了一下道:“原来你都知道?”

  海无颜点点头:“我都知道,这两天我把一切都打探清楚了!”

  朱翠微微一震。

  海无颜道:“我所以未能代你尽力,将你家人救出,那是因为——”

  朱翠点点头道:“我知道,那是因为你身上的伤!”

  海无颜黯然地点头,脸上浮现出无比的遗憾与怅恨。

  朱翠早已对他的伤势心存好奇,只是见他如此,也不便再出言多问。

  “那么,我母亲与弟弟如今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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